席勖同学第一次被叫家长是在席梁把他送进幼儿园的两个小时后,和其他泪眼婆娑的小宝贝儿不同，小少爷的背着书包雄赳赳气昂昂主动走进去的,甚至懒得和父亲说声再见。
看着周围依依不舍的家长和孩子，席梁第一次发现把儿子放养的好处,不然他可受不了孩子把鼻涕眼泪都擦在他才买的西装裤上。
只是,还没到中午就接到幼儿园老师的电话,席梁的心情一时间格外复杂，请了个假开车去学校,好在幼儿园离他上班的地方并不远,一进园区就儿子背着手低头站在老师身边,老师脸上的笑容怎么看都有点哭相。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我是席勖的父亲。”
“您好，大老远让您跑一趟真的很抱歉。”
闻言，席梁的眉毛跳了跳，心想这孩子到底又造什么孽了，能把老师逼哭。
“他欺负同学了吗？”
“那倒是没有。他和身边的小孩子说，来学校之后什么事都要自己，做,因为爸爸妈妈不想要他们,才会把大家送到这里来,至于结果嘛，你可以去听一听现在孩子们的哭声。”
不用听，席梁仿佛也能想到那个画面,不管是谁家的孩子知道父母不要自己，大概都会哭得天昏地暗，除了他们家的这个。
“你为什么要对小朋友说这些？”
老师不敢再让席勖回到教室，谁知道他还会不会童言无忌搞得大家不得安生，席梁只好带他去自己上班的地方，反正那边认识这孩子的人很多。
“你和妈妈说的啊，那天我都听见了，你们说没有时间照顾我，所以把我送到学校去，交给老师。”
听着小孩子奶声奶气的话，席梁发誓以后再说什么悄悄话一定要关上书房门。
“我和你妈妈不是这个意思，因为你小姨有事要做，我们怕你一个人在家孤单，而且你也到了该上学的年龄。幼儿园有老师，还有很多和你一样大的小孩子，你们可以一起玩。”
“是这样的吗？”
“爸爸骗过你吗？今天你大概是回不去了，先跟我待在办公室。”
“好！”
带孩子去单位上班，对席梁来说还是头一次，大家看着他的时候都面露惊慌，牙牙倒是很懂事的和大家打招呼。
“爸爸这里没有你可以玩的玩具，你先看看这些书上的画，中午带你去吃饭。”
“可以和妈妈一起吗？”
闻言，席梁看了眼手表，“我试试看，你给你妈打电话问问她中午忙不忙，不忙的话我带你去找她。”
“好！”
看着儿子乖乖的坐在沙发上，席梁满意的摸摸孩子的小脑袋瓜，低头在他的小脸上的亲了一下。
“有什么事就叫我，我先去给你倒杯水。”
“谢谢爸爸！”
倒水的时候，席梁留意着儿子的动向，给童昭打电话约她中午吃饭，听说儿子刚进幼儿园两个小时就被老师“退货”，童昭差点从椅子上滚下去。
“我中午没有手术，应该是有吃饭的时间，是你们过来，还是我过去。”
“都行。”
“那我去找你们吧，然后下午我把牙牙接过来，放到舅舅那里，晚上带他回家。”
他们俩的职业，都不是可以带着孩子上班的那种，童昭觉得自己这边如果把孩子放在舅舅那里，应该没有大问题，席梁那边带着小孩子不太方便。
“好，那我们等你来吃饭。”
挂了电话，席梁放下手机端着温水过去，坐在沙发上把水递给儿子。
“你妈说中午来找咱们吃饭，下午和妈妈去医院，可以吗？”
“可以！”
其实，席梁觉得把孩子放在自己办公室也完全没问题，至少这边人少清净，医院里人太多，总担心孩子被人骗走了，不过这个问题要等到童昭来了再说。
为了不然孩子无聊，席梁把办公室里所有带图片的杂志都搬过来放在沙发上，工作半个小时就过来看看他，一直到中午童昭过来父子俩都没出什么问题。
“你妈妈快来了，咱们把这些书放好。”
站在大门口的童昭，看着席梁牵着孩子走出来的样子，就觉得很有喜感，因为孩子太小，席梁不得不向侧面倾斜甚至弯下腰。
“听说你被学校退货了？和妈妈说说怎么回事。”
“我就说了句话，然后身边的小朋友都哭了。妈妈，他们为什么那么喜欢哭，牙牙都不喜欢哭的。”
抱着儿子的童昭听完孩子的话，忍不住笑了出来。
“牙牙最勇敢了，不愧是爸爸妈妈的好孩子，中午想吃什么？让你爸爸请客，妈妈还没发工资。”
“牙牙要吃肉！”
正打算拉开车门的席梁听完这回，回头看了眼儿子的小胖脸。
“你看你胖的，还吃肉。”
“你别这么说他，小孩子都比较胖，而且牙牙还不算胖。”
怕丈夫打击到孩子幼小的自尊心，童昭赶紧帮儿子挽尊，不过在小家伙的眼里，暂时还没有自尊心这个概念，尤其是对着爸爸妈妈。
虽然嘴上说着让儿子减肥，中午席梁还是在饭桌上点了孩子爱吃的排骨，这母子俩都对排骨情有独钟，他想这可能就是遗传。
“下午牙牙还是待在我这里吧，我一会儿给他去买个拼图够他玩一阵子，再睡个午觉就差不多了。”
正在帮儿子擦嘴的童昭听完抬起头，“不是说放在我那吗？”
“医院里人太多，我怕出事，而且小孩子不适合总往医院跑，他抵抗力还太弱。”
童昭低头看了看孩子，点点头答应了，“那就放你这边，一会儿给他买点零食玩具，应该不会影响到你工作。”
虽然两个人都觉得不会影响到席梁的工作，可他下午余光看着儿子在为几块拼图较劲的时候，就忍不住放下手里的工作跑去帮忙，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都快下班了。
晚上，夫妻俩决定给孩子灌输一些正确的认知。
“明天去了学校不可以再对其他小朋友说胡话，爸爸妈妈没有不要你，我们是希望你去交到自己的朋友。”
“妈妈，你真的没有不要我吗？”
“没有，妈妈很爱牙牙的，明天去了学校要听老师的话，晚上回来爸爸妈妈会问你在学校做了什么，你可不能说什么都不记得了啊。”
“好哒！”
看着儿子的笑脸，童昭总算是松了口气，拍拍他的屁股说。
“去洗澡吧，爸爸在浴室等你呢，洗完澡就去休息。”
“妈妈为什么不一起来？”
“诶？”
“妈妈可以和爸爸一起洗澡，为什么不和牙牙一起？”
对上孩子水汪汪的大眼睛，童昭忍不住老脸一红，“妈妈没有和爸爸一起洗澡。”
“有的，牙牙看见过。”
突然间，童昭想杀去浴室把席梁打一顿，这不是教坏小孩子吗。
“那肯定是牙牙看错了，男孩子和女孩子不可以一起洗澡的，妈妈没有和爸爸一起洗澡，你快进去吧。”
“哦，那我进去了。”
摆脱了难缠的儿子，童昭发现自己和席梁真的有很多缺点要改，其中一条就是说话的时候得注意孩子有没有在场，再也不能当着孩子的面卿卿我我。
大概是有了一，就会有二，有了二就必然有三。席勖在幼儿园期间叫家长的次数简直能领跑整个市的最高水平。老师讲童话故事的时候，他会问一些很奇怪的问题，甚至是把童话变成鬼故事，吓得班上的女孩子一直哭。
为此，老师和园长已经见过了他的所有叔叔阿姨，就连程亦都被推出去过，因为他给孩子说小鸡是从鸡蛋里孵出来的，于是席勖就对其他同学说你们的肚肚里将来会有一只小鸡，它会长大，吃掉你的肠和心脏，又吓哭好多小孩子。
要不是因为自己家世的原因，席梁觉得这孩子大概会被幼儿园劝退。他不欺负人、也不捉弄小朋友，让他吃饭就吃饭、睡觉就睡觉，比谁都听话懂事。
可牙牙同学就是管不住那张小嘴，整天在幼儿园里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讲鬼故事的水平比大人都好。为此，教他讲鬼故事的童橦去幼儿园的次数最多，谁让她把一个个童话故事都改成了鬼故事。
每天去接孩子放学的时候，席梁都能感觉到来自周围家长的畏惧和嫌弃，估计大家都在猜他们家到底是给孩子灌输了什么思想，才能把孩子养成这样。
“你今天没有犯错吧？”
“没有，今天我们画画了，老师说我画的特别好，还给了我一朵小红花。”
“你画的是什么？”
“画的爸爸！”
听孩子这么说，席梁莫名的感觉到骄傲和自豪，儿子竟然没有话他妈妈，说明他这个父亲当得还是非常合格的。
只是等席梁晚上回家，拉开孩子的书包看见那副抽象派的大作时，有种想把孩子打一顿的冲动，更让他郁闷的是，童昭为了鼓励孩子，直接把画裱起来挂在墙上。
“看着那副画，你真的不会做噩梦？”
席梁不会承认画上那个不人不鬼的是自己，他死也不会承认，即使下面写着《我的爸爸》——席勖。
站在画框前的童昭笑得合不拢嘴，“不会啊，我觉得儿子真的是个灵魂画手，好好打磨一下，说不定就是下一个抽象派的大家。”
“……”
不能把画拿下来，但席梁也不会就此罢休，于是两天后同款画像《我的妈妈》也被挂在了墙上，最后是小姨、大姨……反正他们家亲戚一个都没跑掉。
“一家人，就是该整整齐齐的在一起。”
“你就是小心眼！”
看着自己的画像，童昭恨不得掐死身边的男人，太尼玛丑了，让她想把名字涂掉，把画撕碎、冲进马桶，看见久了真的会做噩梦。
“不是你说的要鼓励孩子？我就是在鼓励他，你看每个人都很有特色嘛，童蕾下巴的那颗痣就特别明显。”
看着那副画，童昭深吸了一口气，“别让童蕾看见，她会一把火烧了这里的，人家一颗小的快看不见的痣，硬是被孩子涂黑放大了几百倍，童蕾要是看见了会疯的。”
席梁可没管童昭的担心，是她先把画裱起来的，要怪也只能怪她。
“还有那张，你看你舅舅的抬头纹，多么清晰！写满了岁月的痕迹……”
到最后，童昭听不下去了，转身捂住席梁的嘴。
“闭嘴！不然我把画贴你脑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