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算是定下来了,但是见家长的事得往后延,快过年了,梁春雨急着回家。
高铁票已经退了,徐风要送她回去,但是梁春雨觉得他身体没大好,又在吃药,拒绝了。
徐风巴不得她不回去,私心作祟,顺势打了个马虎眼。
耗了几天,梁春雨票是买不到了,灵机一动,下了个软件打顺风车。
她倒是挺放心。并且说走就走,当天就跟着人家车子回去了
徐风在上班呢,她发了条短信,说在高速了。
徐风一惊,飞快地打字:哪来的票?
她:我往上下软件打的车。
徐风聪明反被聪明误,后悔不迭,早知道宁可让她跟着秦晏舫回去,也好过跟着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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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春雨叔叔想把她外婆一起接过来过年,可是外婆吧,自从她爸炒股夫妻感情破裂,跟他们家里人就有些不合,她爸车祸死后,各过各的,更没关系了,死活不肯到城西一起过年。
梁春雨在叔叔家过完年,又去了外婆家。
她这年假长,到正月十五。
徐风等不及,也没跟梁春雨讲,正月初八就跑过去了。
来得不巧啊。
郝婆婆又要作妖了。
从十一到正月,郝婆婆期间也没闲着,跟梁春雨外婆拉家常,无意中听见梁春雨外婆说起她的生辰八字,留了个心。
去庙里念经的时候,郝婆婆找了个算命的大仙儿,和孙子小洪的八字那么一排。
瞎子大仙神乎其神鬼念叨一通,无神的眼睛一睁,开口连说两句:“天造地设,金玉良缘呐!
”
郝婆婆本来也已经作罢,算一算命也就当折腾二十块钱,好好,算命先生一排,真成过不去的坎了。
梁春雨来看外婆,郝婆婆上上下下地打量她,这时候觉得,无一处不好。
总归小洪没配上姑娘,郝婆婆觉得还可一试,万一成了呢?
郝婆婆为了孙子挖墙脚,损点阴德也顾不上了。
郝婆婆犹犹豫豫跟小洪隐晦地提了下,小洪么,有点动心,也有点犹豫:“她太小了吧,不肯跟我的。”
郝婆婆“啧”一声,嫌弃孙子:“什么肯不肯!他们家现在又没钱的,没准儿还欠了高利贷!咱们也谈不上高攀。”
小洪有跟奶奶长大的,有点“奶宝”个性,再加上年纪不小了,也想讨个老婆,说什么是什么。
正月里都不怎么出门,梁春雨和小洪见面多了,他们也是打小认识的,见面说上几句话,没什么深度,但也不拘谨。
徐风刚寻到,就见梁春雨和一浓眉大眼的青年站一处,青年手中拿了一扎小巧的四角鲜粽递给梁春雨。
梁春雨推脱,青年客气地往前递,还和蔼地说了句:“别客气了,咱们都认识多少年了。”
话没错,认识十几年了,就是每年都只过年时见一面。
徐风看了会,唔,没啥吧,邻居送东西尚在合理范围,他不能这都发醋吧。
两人几句对话,梁春雨终于接过来,道谢:“好,小洪哥哥,谢谢。”
徐风脚步停住了。
大约是她对谁都挺客气礼貌,偶尔来一句“哥哥”,真是有点石破天惊,新大陆的感觉,即使语气无恙,听着就是称谓连带出的亲昵。
徐风心想:弟弟妹妹的……,不管怎么说,此风不可长。
青年说了几句,没话讲冷场了,尴尬地笑了笑,退回家门。
………
梁春雨提着粽子就要走,徐风两步轻快上了台阶,歪歪头,从后面把她猛抱了起来:“小春!”
他就喜欢这样吓吓她,看看她的反应。
梁春雨么,不论抱多少次,永远没有不惊讶的一天,手一松,鲜绿的小粽子撒地上了。
她:“你放我下来。”
徐风手臂一扭,上下掂一掂,笑:“我不。”
两人这么搞着呢,外婆出来了,手顺势一掏,门边的大宝剑抄在手里了。
吓得个徐风当即把梁春雨放下:“外婆,是我。”
外婆一看,喔,外孙女婿啊,那没事,大宝剑又归位了。
徐风悄悄附到梁春雨耳边:“我一定得给外婆换两柄塑料的。太吓人了。”
“她不肯换的。耍了十几年了。”
“是这样不,”徐风若有所思,“要不我明天偷偷把它们扔了?你别告诉外婆?”
梁春雨比较严肃:“你要是扔了,她还有两把压箱底的大刀,三尺一,二十斤。”
徐风被唬住了:“她老人家挥得动?”
梁春雨点头,一本正经:“挥得动。还很快。”
徐风指天发誓:“我一定好好伺候你跟外婆。绝不惹你们生气。”
当然,外婆很明智的,不会把刀枪棍棒拿出来给外孙女婿接风洗尘,他不知道,外婆心里宝贝得紧他呢!
想想,外孙女男朋友喂,就这么一个,放跑了,梁春雨猴年马月才嫁得出去?
思及此,外婆大宝剑一甩,脸上露出的惊喜比梁春雨脸上的多:“原来是小徐啊!来来来,小春说你前短身体不太好是吧,怎么样,身体可得顾紧了!”
徐风不敢造次:“外婆,我好了,前几天打电话就跟小春说过了,都去医院复查过了,确定没事儿。”
外婆笑得脸都皱起,包子样的褶子,白白胖胖的,挺精神:“啊,那好哇,我看这么办吧,咱们今天不做午饭,去我店里吃碗米线,长长久久,生完病的人吃一碗米线,病气邪气全消哇。”
徐风:“好。”
梁春雨同时:“他不喜欢吃米线。”
两人声音撞一块儿,外婆眼睛一斜梁春雨。
徐风会意,忙拉住梁春雨,笑眯眯的:“外婆,行,就吃米粉吧。”
“哎,”外婆拖长了音,“这才对嘛,喜欢不喜欢的,咱们呐,吃得是吉祥!”
外婆的店早盘出去了,原汁原味儿的老店,厨子和店里的东西都留给后家了。新老板跟外婆交情不浅,平时去店里吃几碗面米粉,根本不提收钱这茬。
三人一道进了店,收银台的电脑后有个脑袋偏出瞧了瞧,三四十岁的一个妇女,立即站了起来:“哟,大妈,您来了,快坐。”
又见后头的徐风和梁春雨:“喔,这是您外孙女儿吧,哎哟,这小伙子长得这么飒呢,这是……?”
妇女有点疑惑地转向外婆。
“我外孙女儿男朋友。”外婆下巴一扬,眼中难掩得意。
“哎哟,这俩人喏,漂亮,您老福气好嘞!俩小辈都这么孝敬您。”妇女连连恭维。“来来大妈您坐,吃点啥?”
……
店里已经有几桌客人了,都是街访,三句两句搭起茬,三人的面热气腾腾端上桌,大海碗。
梁春雨趁外婆跟人家闲聊没留神的功夫,附过身对徐风:“你不喜欢吃米线,夹点给我好了,等下我带你去吃饭。”
筷子刚伸进徐风碗里,外婆后脑勺长了眼睛,立即回过身拍了一下她手背:“唉唉,梁春雨你的手怎么这么痒的?”
外婆教训起梁春雨还跟小时候一样:“不是说了吗,自己的筷子不要伸到别人碗里去,规矩都没了是伐?”
梁春雨被抓包,坐直了身子,不敢过去了。
她这是也是被冤枉,外婆一骂她,声音钢炮似地,周围人听得清楚,她脸上难得挂不住,臊眉耷眼地看向一言不发的徐风。
徐风不仅一言不发,还埋在碗里嗤嗤地笑。
梁春雨看了他一眼,收回目光,自己吃自己的。吃几口,桌子下伸过来一只手,拽她衣服,她不理,那只手就伸进了外衣口袋里,窸窣窸窣的。
梁春雨把他手□□,他就要捏梁春雨的手,梁春雨拍了他手一下,他“嘶”一声,嘴唇一勾:“解气了没?”
人逢喜事精神爽,外婆正跟人大聊梁春雨:“啧啧,她刚生下来,长得可好看呢,我一碰她,就抓我的手……。”
“一周岁不到,我女儿呀,抱着她坐火车去大兴安岭,刚当妈没经验,火车上吃了几包方便面,奶水下不来了。小春饿坏了哇哇大哭,小素在火车站给我打电话,急得也直哭。哎哟,回来的时候,体重都减了,小素被我大骂一顿。”
“你们看看,她现在这样子,又干又瘦的,一点没小时候圆润,准时在外面挑食吃坏了……”
徐风听到后不禁莞尔,从碗里扒拉出两片猪颈肉,放进梁春雨碗里。心想全世界大概只有外婆一个人认为梁春雨挑食。
吃得差不多,徐风去前台付账,老板娘死活不肯收钱,徐风觉得付钱吃饭天经地义,但是中年妇女力气奇大无比,推过来搡过去打太极,他这钱在手里是怎么也递不出去。
这姿势蛮搞笑的,徐风钱递过去,中年妇女动作很多大,推磨似地大幅度转回来,徐风节节败退,求救般看向梁春雨,却见她手支着下巴看过来,目光悠闲,一点没有过来解围的意思。
倒是外婆挺激动的,一边嚷着“哎呀你收着呀,人家是过来吃饭的,你老是不收钱以后不敢来吃了都……”一边冲了上去接过徐风手里的钱。
这下是中年妇女和老年妇女的对决了。
徐风和梁春雨坐在桌上看外婆和老板娘,两位妇女深刻诠释了中国何谓礼仪之邦,一个不肯收,一个非要给,两人都抱了极大的决心,腰部一下直起一下九十度弯曲,锯木头的经典动作。
有个客人来付钱,看到她们两个都主动躲开两步。
后来外婆趁老板娘不备,钱往柜台里边一扔,拔腿往外跑回过头:“快走!”
老板娘猝不及防,立即捡起钱朝徐风和梁春雨赶来。
徐风和梁春雨打仗似地,也忙不迭站起来慌慌张张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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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睡觉前,徐风去洗澡,梁春雨又上楼去收拾房间,外婆见了挺无语的:“你还收拾个什么,戒指都戴上了当我老人家不知道呢?”
梁春雨不言,依旧收拾好一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