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高阳，也没办法靠近这些人皮。
所以在天牢内待了这么长时间，要不是江浔仙今日将真相给点明，高阳恐怕还蒙在骨子里面。
高阳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他的神色一再变幻，最后如同尘埃落定般，只发出了长长的一声叹息：
“哎……”
江浔仙今日心情很好，所以不准备卖关子，她看向高阳，开口问：
“我可以说吧。”
高阳一听江浔仙这个语气，就知道自己根本就没有权利阻拦。
“选择权不是在你手里么？你想说就说，我已经是已死之人了，守着这些根本吐不出口的秘密又有什么用呢？还不如让你替我说出口。”
“正有此意。”
江浔仙转身，朝不远处的众人伸手挥了挥。
“你们一起过来吧。”
听到了江浔仙的召唤，林思瑶等人很快就跑了过来。
“人到齐了吧？”
江浔仙清点了一下人数，都对上号了后，终于开口将当年顾家和高家的真相给说了出来：
“当年，高家的风头正盛，无数人想要巴结高家，正是因为高家人有聚灵之体，可以滋养枯萎的灵脉。”
徐佳荇早有耳闻，“嗯，这个我倒是从家里的长辈口中听到过只言片语。”
江浔仙继续说：“问题就出现在这里，我问你们，假如你们正贫穷着，过着被周遭人瞧不起的生活，当你突然暴富手里握着几千万的黄金，生活质量翻倍，你们会怎么做？”
听到了江浔仙的问题，林思瑶优先举起了手。
“我知道我知道，肯定要狠狠地用黄金打曾经那些看不起我的人的脸！让他们知道我已经不好欺负了！”
江浔仙赞同地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是一种可走的方向，但当你用黄金甩向那些人的脸时，你准备甩出去多少黄金？”
“额，”林思瑶被江浔仙问住了，她下意识地挠了挠头，思考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说：“我不会全部砸出去，顶多砸个一千万黄金吧。”
江浔仙又看向徐佳荇，问他：“你呢？徐师弟。”
徐佳荇很成熟稳重，他摇了摇头，将自己的思量说了出来：“我不会全部砸出去，甚至会换个地方生存。”
林思瑶闻言，愤愤不平反驳：“不行啊这样，他们当初这样羞辱我，当我强大了，难道不应该反击么？”
徐佳荇抬起手，在林思瑶的额头上敲了一下，无奈地说：
“思瑶，你应该听说过一句古话吧？”
“什么古话？”
“树大招风，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什么事情一旦太过招摇，最后引来的都是杀身之祸，毕竟人心啊……真的太复杂了。”
徐佳荇的话，让林思瑶发热的头脑一下子冷却了下来。
“对哦，之前我是那样的贫穷，突然掏出来这么多的黄金，肯定会引来周围人的窥伺，我这么笨，连谁是好人谁是坏人都看不出来，肯定会吃大亏的。”
徐佳荇的目光柔和了几分，“可能我的做法确实很窝囊，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当初受得气不一定非要讨回来，往后的发展才是最重要的。”
周子琼也赞同徐佳荇的话，接上了他的思路，继续说：
“而且，我带着这么多的黄金远走他乡，找一处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重新开始，用这些黄金壮大自己的实力，等有了足够的力量保护自己了，再回去打脸也不迟。”
“对哦，”林思瑶恍然大悟，一时之间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对不起，是我的思想太过于狭义了，只顾着当下的利益，没有想到更深层次的方面。”
徐佳荇很宠林思瑶，“你知道就好，以后思考问题的时候，多动动脑袋，想法不要那么简单。”
林思瑶很听话地点头，“我知道了！我以后思考问题的时候，会往更深层次方面去想的！”
江浔仙突然提起来这件事情，并不是心血来潮，而是有目的性的。
在大家都说完了自己的看法，嗯……顾宴灼除外，江浔仙把目光转向了高阳。
“高阳，当初你们高家人被百般欺辱，当成奴隶来使唤，可是这种情况在你发现高家人竟然有聚灵之体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高阳就是那个突然暴富，拥有了几千万黄金的人。
“可你选择的做法呢？是和林师妹选择了一样的道路。”
“你并没有用这几千万的黄金让自己变强，而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在还没完全成长起来，有足够的力量抵御外界窥伺的时候，就将自己身上最值钱的东西，全部展现了出来。”
江浔仙每说一个字，高阳的脑袋就往下垂了几分。
没错，当年高阳在发现自己拥有聚灵之体后，将剩下的高家人聚集了起来，让所有人都觉醒了这种逆天的体质。
可他其实并没有把这种体质给开发到极致，更是没有仔细想想这种体质到底会引起多少人的窥伺。
自作多情的高阳怀着少年人的意气风发，就这么将高家人最大的秘密给说了出去，自然引起了很多人在暗中的偷窥。
有不少人都把贪婪的目光放到了高家人身上，他们像荫翳的毒蛇，隐藏在黑暗的角落中，只等着其他家族先行动，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好用高家人的血去滋养自家已经枯萎的灵脉。
“高阳啊高阳，你容易上头，有的时候还很自私，甚至识人也不清。”
“你只是偶然发现了高家身上特殊的血脉，将这个方法教给了其他的高家人，是带领着他们脱离了苦海，可同样的也带他们走入了地狱。”
江浔仙说的这句话，其实最核心的含义就是，如果当初有一个不会上头，性格稳重步步小心又懂得大局观的人发现了高家人身上特殊的血脉……
他一定会比高阳做得好很多很多。
最起码，不会让高家落到现在被当成灵脉祭品的地步。
可这种事情没有如果，高家人还真的让高阳当了他们的掌权人，也确实跟着高阳过了一段时间人上人的舒适生活。
“紧接着，厄运来了，你们被五个家族同时盯上了，这五个家族在背后策划怎么将你一网打尽，平分你们高家人，用你们的血来喂自家的灵脉。”
这个消息，正好被当初已经让利益迷晕了眼的高阳听到了。
那瞬间，高阳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冻结了，整个人一下子就清醒了不少。
他走投无路，转头往后看，发现自己身旁连一个可以托付信任的家族都没有。
高阳那些年交的朋友，全部都是酒肉朋友，和他推杯换盏之间，虚与逶迤着，哪里有什么真心可言啊？
也就除了天命宗当时的顾掌门人这难得清贵的人和高阳有过几次见面之缘，高阳又恰好帮助顾掌门人了一些忙，让对方欠下人情。
在这五个家族准备行动的前一夜，高阳知道大势已去，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高家人之前被当成奴隶来对待，吃了很多的苦，可是当他们有一天突然身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后，一下子就陷入了那种之前从来不敢想的富丽堂皇的生活。
他们原本拥有着最适合修炼的血脉，只要耐下性子好好的钻研修炼之道，保护自己肯定不成问题。
可偏偏，沉溺于酒肉池林和未来美好幻想当中的高家人，根本就不去修炼，到最后马上要被人当成案板上的肉宰了，最适合修炼的体质却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绝望和悔恨之际的高阳被逼无奈，他只好找到了顾掌门人，想让对方帮助自己。
江浔仙缓缓地将当年发生的真相，一一说了出来，她看向高阳，继续道：
“可是高家那么多的人，根本就不好转移，当时的情况也很紧急，神仙来了都没办法将你们全部都救下来，所以最后……你想到了聚灵法阵。”
“用高家人的人皮做成聚灵需要用到的人皮纸，在上面画下聚灵阵法，又骗高家人进行了火祭，让他们的灵魂无法投胎，被迫锁在天命宗的天牢中，用以滋养天命宗的灵脉。”
顾掌门人帮助高阳擦屁股，费了很大的力气和资源，才抹除了高家人的存在，甚至被五大家族的人伤到了剑骨，寿命减少了一千年，拿剑的手都不稳了。
而相应的，高家人需要付出的代价，就是用灵魂和血肉去滋养天命宗的灵脉。
这是一门等价交易。
顾掌门人虽然往后余生，爱剑如命的他，再也拿不起来剑了，可相应的他让天命宗一跃而起，挤进了十大宗门之首。
高阳虽然牺牲了整个族人的生命，让族人的灵魂被凤凰火一遍又一遍地灼烧，可相应地这是他们最好的归宿和死法，灵魂在死后不会被人拿去做实验。
“现在再看，这天牢表面上是锁住了你们的牢笼，其实呢？是你们高家人的庇护所。”
如果让其他家族的人知道高家人的灵魂竟然还活着，肯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灵魂被锁在这天牢之中，竟然成了他们高家人最好的归宿。
江浔仙抬头看着石壁上的那些人皮，继续道：
“顾掌门人当初有了私心，将事情的真相刻进了人皮当中，因为他知道你无法靠近人皮。”
“同样的，你这颗大脑上的禁制，是你自己给自己下的。”
“因为你不想向任何人诉说当初自己犯下的过错，所以自我封闭，每当想要说出真相的时候，大脑就会自动清理记忆，像个胆小鬼一样，活在自己的世界中。”
江浔仙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可众人听的却无比认真，高阳已经崩溃，双手捧着自己的脸颊，嚎啕痛哭了起来。
他觉得都是自己的错，如果当初他愿意隐藏起身上的光芒，让族人不要骄傲好好的修炼，是不是就有了自保的能力，也不需要再依靠顾掌门人的力量了？
是不是就不需要让高家人哪怕在死后，也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活着呢？
高阳悔恨不已，他真的恨透自己了，所以才想用这种记忆清除的方式，一遍又一遍的麻痹自己的神经。
高思兴听完以后，看着高阳跪在地上懊悔痛哭的模样，眼神中出现了迷茫的情绪，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仿佛自己人生中一直坚信着的目标，崩碎了一样。
“这就是当初，顾家和高家事情的真相。”
江浔仙一口气说了出来，林思瑶已经震惊地张大了嘴巴。
这、这这这！
实在是太刺激了吧？
“我还以为是顾家想要利用高家，所以才这样做呢，没想到……”
确实，众人都没想到，真相是这样的。
“我……”
高思兴单单只是吐出来一个字，就陷入了沉默当中，他不知道该说什么，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高阳，我现在问你，后悔么？”
闻言，高阳苦笑了一声，老脸上的眼泪纵横。
当然……悔恨了。
怎么可能会不悔恨呢？
江浔仙懒洋洋地靠在顾宴灼的身上，继续道：
“一开始，我确实是想救你们出来，可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这是你们高家人自己的罪孽，有因必有果，我无权插手，也不会当这个圣母。”
高阳不说话，依旧在流泪。
“但是嘛……”
江浔仙卖了个关子，停顿了一下，吸引了众人的视线后，才继续开口道：
“我答应你的事情，我都会做到。”
江浔仙的身体里面还剩下一点电力，一开始她在刚进入天牢的时候，就在地上画了一个阵法。（详情第217章）
后来，在研究石壁上人皮的时候，江浔仙也画了一点阵法，和地上那个一开始就画好的阵法相辉映。
她走到地上阵法的中间，随便拿出一个小石子，将身体里最后一点电力，全部传输到了小石子的里面。
江浔仙把这小石子放到了阵法的中间。
顷刻间，整个天牢瞬间亮了起来！
一个又一个金色的阵法亮了起来，它们一路蔓延，像是划过夜空的金色流星，将黑如深渊的天牢整个照亮了起来！
整整几百年没有见过任何光亮的天牢，重新燃起了光亮，原本如同行尸走肉般的冤魂们，纷纷站立在原地，呆呆地仰头看着这过于珍贵的光亮。
光……竟然是光……
江浔仙从地上站了起来，她很肆意的笑了出来，是明媚又干净的笑意，非常吸引人，让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盯着她看。
“我说过啦，总有一天，要让光照亮整个天牢。”
她说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