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空岳始终坚称自己没事,白清为了不再出现同样的情况,调整好心态,又练了两个时辰。她尽力去抓紧那种掌控法力的感觉,一次又一次地尝试,也许是她太过小心翼翼,后续召出的土人真就没再失控,只不过始终土人施放出的火球也就拇指大小,几乎等于没有。
在召出的黄土人成功用正常尺寸的火球砸向空地后,她兴奋不已,连忙跑过去查看。在那火球砸出的坑里冒着淡淡的烟尘,坑边隐约可见晶化的沙粒,总算是成功了。
她一直紧绷着,如今眼见成功了,整个人一松懈,眼皮重得再也撑不起来了,身子一软就倒了下去。
这一觉,她睡得十分香甜,美梦也好噩梦也罢,全都没有出现,眼睛一睁一闭就睡醒了。
醒时,她躺在一处民房中。屋里不乏破碎的木碗石盆,有几处角落灰尘已经多到肉眼可见的地步了。屋里到处都散发着一股破败感,唯独她身下铺了一层竹席,竹席上又垫了两层软棉,而她身上,盖着一层薄毯。
西月地处西南,如今被结界覆盖,虽有日升月落,却没有风,现在又是春末,夜里也不凉,这薄毯还蛮适合现在用的。
白清起床将东西收整好,刚出门就看到一地硕大的酒坛子,而秦空岳正躺在酒坛上摇着蒲扇,很是悠闲地晒着太阳。
天啊!那酒坛坛口凸出,就算摆得紧密也仍有空隙,他也不嫌硌得慌……
“这些都是你喝的?”
白清走至他身边,忍不住数了数,整整三十六坛,摆了一大片,这酒量也太可怕了吧?
“哈哈哈……怎么可能……”秦空岳见她的表情越来越震惊,不由笑出声来,“我只是托竹吉送把扇子给我。”
“这…这这这……这些和扇子有什么关系?!”
“他在魔界还有事要做,我也不好叫他来,就叫他替我把扇子放酒窖了……哦!就是那个可以隔空取物的法术啦,比乾坤袋麻烦一点,叫简采术的。那法术的地点我就设在酒窖,我也不知他具体放哪儿了,就一坛一坛拿过来试试……”
“……是不是还叫他放了棉垫和薄毯?”
“哦?是呀……”秦空岳从酒坛上跳下,嬉皮笑脸地就往她身边凑,“如何?睡得好吗?软吗?不冷吧?应该是不冷的吧?”
白清嘴角抽搐,把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忍了下去。他一边笑眯眯地说着,一边慢悠悠地摇着蒲扇,又弯下些腰来,整个人看起来就跟那种热爱围观,有事没事都要插一句嘴的好事大爷一般,很有几分讨人嫌的味道。
“嗯?怎么不说话呀?”
“你……你怎么叫他送个蒲扇,纸扇多好看啊?!你现在这样真的很像个老头子……”
白清说完,红着脸低下头去。完了完了,左忍右忍还是没忍住,把心里话说出来了。都说不能背地里说人坏话,但也不能当面说啊!
真是管不住嘴啊!万一惹他生气怎么办?!上次织梦娘那件事不就是自己管不住自己才惹祸的么?虽说他不也至于因此就要杀了自己什么的,但万一伤了他的心……
“抱歉……”一想到刚刚的话实在无礼,或许还会伤他的心,她连忙道歉。
“嗯?为什么要道歉?”
“我不该那样说你的,对不起。”她态度诚恳,连鞠躬都有模有样,堪称典范。
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半蹲下去,抬眼向上望去,正好对上她的眼,对她一笑,用蒲扇在一旁轻轻给她扇风。
“阿清,你不用道歉,你没说错。我都好几百岁了,可不就是个老头子么……阿清嫌弃我老了?”
白清本还因为他的举动心里小鹿乱撞,听他提起年龄来,猛然想起自己也有几百岁了,瞬间那乱撞的小鹿就跑没影了,换成了一块沉重的大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也是,她不也有三百岁了么,哪有什么资格嫌弃他老,那岂不是五十步笑百步么……
“……没有。”
秦空岳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拍拍她的肩站起身来,将酒坛全部收了,又进屋将那临时为她铺的床收好。做完这一切,心情愉悦地叫白清跟上,晃悠着纸扇在前带路。
他已经八百多岁了,虽说他们这般不出意外就不会轻易死去的种族确实不讲究辈分,但毕竟他和她之间差了五百多年,她又是不久之前才知晓她的身份,他一直怕她会介意。如今已经确实向她确认过了,既然她不嫌弃自己,那么只剩下她的心意问题了。
……
魔界,静同殿。
竹吉一边在前带路,一边介绍着。
“你看那个,那是妖界特有的呈祥树,主子特意找妖界的相熟替你挖来的。你看看喜欢吗?”
“呈祥树?那是什么?”
“具体效用我也不知,但听闻这树只生长于狐族领地内,且狐族似乎很是重视,从未分给过其他妖族。但传闻说,这树对狐族有潜移默化的影响,能暗中增加狐妖的功力之类的……”
竹吉说也说不清楚,也怪不得他,他确实不知道具体有什么用。只是觉得秦空岳既然特意从妖界弄来一棵,那必定是有用的。
隐尝试理解他所说的,想来想去,依竹吉的性子,大概只是为秦空岳的“特意”举动而沾沾自喜吧。
正想着,秦空岳的传音就进入了脑海。
“阿清是不是喜欢你?”
隐差点没站稳,竹吉连忙扶了一把,关切他:“怎么了?这是平地啊?没事吧?”
隐摆摆手,同他解释秦空岳传音过来,竹吉立马闭了嘴,他这才回过去。
“你吃错药了?”
“没有!我很认真地问你!”
“姐姐喜欢谁你心里没谱吗?!”
“这不是耽搁了许久么?她对我……还喜欢吗?”
“那可不,她甚至不惜下令让我不许伤你……”
“好,我知道了,没事了,你忙吧。”
结束了和秦空岳的传音,隐忍不住叹口气往前走。这俩人,纠结来纠结去的,也不知在纠结些什么,都不同对方明说自己的心意,真是让人看不懂。
竹吉跟了他不久,犹犹豫豫地问:“主子和你说了什么?”
隐看向他,只见他脸泛红晕,颇有些娇俏女子问起自己心上人的感觉,难免鄙夷。
“你就这么喜欢魔头啊?”
“喜欢啊,主子那么厉害,虽说有时看上去有些残暴,但对亲近之人很好,我一直很崇拜他的。难道你不喜欢白姑娘吗?”
隐一噎,立马明白了。似乎从契约命契之后,白清对于自己而言就是很重要的人,无关男女之情,就是那种发自内心地想要珍视她,保护她。这么说来,虽然竹吉实力不如那魔头,恐怕他亦是如此。
“之前你说魔头特意为我寻来了呈祥树,难道这里是为我建的?”
竹吉骄傲地抬起头来,满脸的理所当然,说:“是啊,上次你来得突然,没有为你建住所,后来主子特意寻了村里的名匠老刘来,为你建了这静同殿。”
“老刘?是浮生庄那个老刘?他竟然会造房子?”
“他可是一绝,当初尚为人时他建的房屋那可是名扬千里的,后来被那时的帝王召去建造陵墓。他知道为帝王建造陵墓的话,建成之后会被下令陪葬,所以建成之前他跑了。”
“跑了?人家能同意么?”
“那当然不同意了。听说那时人皇震怒,派了一队人马追杀他,还另外悬赏了千两黄金让人间那些武林人士也去寻他的下落。”
“他既然成了魔族,是被抓到了吗?”
“是啊,但寻到他的是武林人士,路途遥远,若是提头回京,他的头在路上就会腐烂了。那些人没办法,留了他一命,斩断了他的双脚,想捆他回去复命。”
二人说话间,到了静同殿殿内,殿内陈设有些花哨,放了许多孩童喜欢的玩具之类的,又设了许多盆栽,似乎是想刻意营造出森林的氛围来。
“后来呢?”
竹吉带隐去方桌旁坐好,替他倒了杯凉水,又继续说起那工匠老刘的事。
“后来,那些人押他回京的路上,遇到了魔族,他们也是运气不好,若是新魔倒还可以一战,偏偏遇到了罂尾……”
“罂尾?他不是个医生么?”
“罂尾确实医术高明,但那时主子还不是魔尊,他也没有归顺主子,那时的罂尾刚入魔不久,对于魔族的一切都很好奇……”
“他对老刘做了什么?”
“他那时刚入了魔,被从妖界驱逐出来,便在人间游荡。那时,他碰到老刘他们一行人,老刘血流不止,那些人怕老刘撑不到进京,就在所经之地四处寻大夫,罂尾自荐而去。”
“他研究的医术本就是邪门歪道,那些武林人士多加妄议,惹了他不高兴,他便将随行的人都杀了,然后……”
“然后?”
“然后他……治好了老刘,带着老刘四处游历,后来遇到了主子,发生了一些事,他们便都归顺了主子。”
隐欲言又止,看着竹吉表情有些僵硬,似乎不想提起那些事,便知趣地没有追问下去。抬起头看向窗外,每次来魔界,总能得知那些普通的魔族不为人知的一面,让他心里一点一点地接受魔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