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师师师父?!师父!!!”
白清激动地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上话都说不清了,飞奔过去猛地扑到流庭身上。本有千言万语,此刻却有万千思绪涌上心头,让她只想在师父怀里赖着。
白清无语凝噎,一语不发,流庭也耐心地轻拍安抚,并不急着解释什么。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场面有些暖心,洒在二人身上的阳光都变得和煦了起来。
过了许久,她才依依不舍地从流庭的怀抱离开,抬手擦了擦眼角快要溢出的泪花,挽着他的手,向他问起了心中所想。
“师父,你怎会在此的?是不是他们抓你来的?他们是不是对你不好?这么多年了,你怎么都不联系我?都不知道担心下我吗?就算不担心,你都不想我吗……”
“自然是想的啊……”
流庭温柔地笑着侧目,拍了拍她的手臂,随后转回头去目视前方。白清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前方的地面开出几条裂缝来,从裂缝中伸出几根藤蔓,交缠着形成了两个藤蔓凳子和一张不太平整的桌子,而桌上凭空出现了一只冒着蒸腾热气的茶壶。
茶壶中的热气飘散出来,她一闻就知道,那是在镜湖时师父常常泡来喝的苦茶。那茶口感香醇细腻,味道却苦得要命,她尝过几次便不愿再喝了。这么想来,自从离开镜湖后,在大夏她从未见过类似苦茶的茶叶,也从未听说过类似的茶,也不知道这苦茶被制成茶叶前原本是什么植物。
流庭引着白清过去坐下,变出两只小茶碗来,一边斟着茶,一边说:“我知道你有很多想问的,虽然你恢复了仙身,但说得多了难免会口干。我记得你小时候不爱喝这个,但我许久未去采买,手边也只有这个了。要不要喝?”
白清想了想,这茶确实许久没喝到过了,既是师父喜欢的,如今再尝或许会别有一番风味也说不定,便俯首示意。流庭将小茶碗放到她面前,她端起茶碗尝了一口,确实苦,但没有印象中那么无法忍受,便又喝了几口。
流庭见她如今能接受这苦茶了,微微一笑,又为她添了茶水。她看着他,情不自禁地也笑了。
小时候,他常常对她笑,但那笑容里掺杂着一丝哀凉。她小时候不懂,现在隐约觉得,那大概是看到她之后想起了母亲吧?而他现在的笑容,已经没了那抹哀凉,只是单纯的发自内心的微笑而已。
白清正打算将心中疑虑倾吐出来,却猛地想起他之前说过的话,忙问:“师父!你怎么知道我恢复了仙身的?!”
从见面到坐下来喝茶至今,他并未碰过她的眉心,也没做过什么能让她察觉出法力波动的事。难不成……她身体里的禁制其实是可以看到的?!
他忍不住侧过头去偷笑,她狐疑地喊他:“师父……”
她故意将尾音拖长,以此来表达自己的不满。这招也确实有效,只见流庭轻咳一声,转回身来摆摆手,说:“好了好了,我不笑你就是了……”
白清这才满意地笑了。茶碗中的茶又被她喝完了,流庭为她添着茶,慢慢向她解释起来。
“且不说那是我为你所做的,就说我回来后这段时间,云鹤没少来我面前念叨你。”
“云鹤?”白清有些意外,她自认和云鹤并不熟,念柳也说过并未将她的事告诉过五长老,云鹤能念叨她什么?
“是啊……当初分开后,我其实……有些放心不下你,曾经偷偷回去找过你。想着你若过得不好还不如就带你走,即使四处躲藏,也比将你一个人丢在人间受苦要好。只是我那时去,看到你和人族相处得不错,想着你身为,身体里本就有人族血脉,便觉得是我多心了……我就这么将你丢下,你可曾怨过我?”
怨吗……她也是认识秦空岳后才找回的记忆,要说怨,也怨不到他头上。他对她来说,是有养育之恩在的,是如父亲一般的存在,谢他都来不及,又怎会怨呢?
她虽不怨他,可那段时间看着别人都有爹疼娘爱的,在遇到兰若之前,她完全就是凭着本能捡些浆果之类的充饥,她可没少为此暗自神伤。她流浪过一段时间,具体有多久她想不起来了,毕竟那段时间没有记忆整天都是浑浑噩噩的状态。
有一次她在山里路过一个猎户住的小村子,那里有位大娘觉得她可怜,为她煮了些吃的给她。那是她第一次吃到浆果以外的、热的东西,感动极了,哭得一塌糊涂。
那大娘看她一问三不知,十分心疼她,叫了自己的儿子将她送去了最近的城池。大娘想着带她去城里,虽不一定能找到家人,但城里人多机遇多,兴许能让她解决温饱之类的问题。
大娘的儿子本打算带她去牙行看看,但那年刚好闹饥荒,他们在半路就被揭竿而起的乡民们给冲散了。她不认路,乡民们又数量庞大,莫名其妙地就跟着他们走了。那些乡民终究只是不满,根本无法抗衡全副武装的官兵,理所当然地被打得四处逃窜,她也被挤着一同出了城。
乡民们大多不是那城里的人,是从城池四周的各处村子里聚集而来的,出了城后一边骂着官府一边就回家了。她无家可归,在城外不知所措地站了一天,饿得头晕眼花,可又不像在山里能摘浆果吃。正不知所措,城墙下原本有一帮乞丐,其中有个大爷看她就那么呆站了一天,便来同她搭话。
那大爷知道了她的情况后,说是听闻大晏有人在布施,要南下去大晏,问她要不要同行,她便答应了。那时她也从未想过会不会被卖去什么可怕的地方,也根本没功夫想那些,光是解决饿肚子这件事就够她头疼的了。况且那大爷虽然脏兮兮的,却看着面善,还将自己捡到的沾了灰的馒头分给她一半,她根本就没有往坏处想过。
也是她运气好,她和那大爷结伴而行,一路平安前往大晏。结果真遇到了有人布施,布施的还不止一家,内城时常会有不同的官员家眷来外城布施。她跟着大爷将外城的布施点都摸了个清楚后,大爷在某一天突然不告而别,她再未见过。
那时她并未多想,仍旧过着每天靠布施饱腹的日子。也就是在那段时间,兰若慢慢记住了她,带她去了贤亲王府。
若非流庭将她丢在大夏,她不可能会认识兰若,也不可能会认识簌簌,她又怎会怨他?!
“师父,徒儿不怨,还要谢谢你。”
白清说着便起了身,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认真地磕了个头。
流庭将她扶起,欣慰极了。
“清儿,你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