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往楼的饭菜说不上是炊金馔玉,但胜在菜式丰富,几乎涵盖了人界所有的口味,是以楼中宾客盈门,坐得满满当当。
娴宜阁在顶楼,是一间比大堂还要宽敞的厢房,整个顶楼只此一间,中间又有许多中小型的厢房,完美隔绝了大堂吵闹的氛围,倒也配得上它的名字。
众人坐下还没聊几句,小厮便排成队进来上菜了,众人停了嘴,开始专注在饭菜之上。
芳宁是来往楼的常客,几乎每次来顺康城都要来吃上一顿。她十分熟络地给白清介绍着菜式,并通过观察白清的细微表情摸出了她的喜好,默默记在了心里。
娴宜阁虽听不到楼下的吵闹,却挡不住满城的鞭炮齐鸣。鞭炮声此起彼伏从窗外传来,热闹极了。城中四处张灯结彩,甚至在这顶楼上都能看到一些微弱的红光。
众人吃完了宴,小厮们上来收拾了饭桌,端来了好茶好酒和爽口的瓜果便又下去了。此时正好是酉时一刻,太阳已落了山,但阳光仍然挣扎着照亮了远处房屋的轮廓。
魔界阴云密布,白天鲜有阳光,但黄昏时日落的余晖却是几乎日日都有的。落日照得半边天都是橙色,却照不透魔界头顶的乌云。这样的景象对于芳宁来说并不常见,便又拉着白清去赏。
直到天完全黑了,乌云之外能看到星光点点时,芳宁才拉着白清坐了回去。南夜独自在一旁的竹几处泡着茶,秦空岳和隐则坐在饭桌边喝着酒,竹吉坐在隐身旁,滴酒未沾。
白清自觉去秦空岳身边坐好,向他讨了壶酒喝着。
芳宁先去南夜那里饮了杯茶,随后摇曳生姿地走到秦空岳对面的位置坐下,双手搭在桌上撑着下巴看他。
“饭也吃了,如今也该谈谈正事了。”
白清顿时集中了注意力。她本以为今日不过是就着除夕,大家一起吃顿饭热闹一下,没想到竟是有正事的?
“前两日,妖界传来消息,百家问何时出界?”
“不急。”秦空岳歪头眼带笑意地看着白清,“阿清尚须做些准备,待时候差不多了我自会通知你。”
“可得提前些,往妖界递消息至少要两个月。”
“我知道。”秦空岳收了眼角的笑意,转头看向芳宁,“此次若再出差池,别怪我不顾念往日情分。”
叮当地一声传来,南夜重重地将茶盏盖上,皱着眉盯着秦空岳。芳宁回头看他,给他一个宽慰的笑容,他低下了头去她才回过头来。
“秦公子放心吧,奴家知道的,此次奴家已做了妥善安排。”
秦空岳点了点头,又转头笑眯眯地盯着白清看。
“仙界如今不仅忙着仙帝继任一事,还有梼玉接任天威一事,也只有处在权力中心那些人知道,还未昭告仙界,再加上晨雪的处理结果也没定,估计他们也没那个闲工夫盯着悦春阁了~~”
“嗯,”秦空岳眼看白清喝完了一壶,笑盈盈地又递了一壶给她,顺手往那空壶中灌酒,“还是小心谨慎些好。”
“奴家知道。”
芳宁似是觉得二人那腻歪的样子没眼看,抬手招来了南夜。南夜一来就摘了桌上的葡萄,一颗一颗剥好了喂到她口中去。
吃了几颗葡萄后,芳宁心情好了不少,又说:“关于你之前问的事,奴家查了,一般来说不会有什么反应。但白姑娘情况特殊,你若是想再有把握些,恐怕去问问沈原沈娘子更好一些。”
“我知道了。”
白清看向芳宁,问:“沈娘子?”
芳宁未答,神秘一笑,一口将南夜递来的葡萄含进嘴里。白清又转头看向秦空岳,他架不住她那求知的眼神,叹口气稍加解释。
“唉……你去尤奈时不是从风万出发的么,路上途径了鬼域可还记得?”
“记得,那沈娘子是鬼域的人?”
“不,她是鬼域之主。她的事你若想知道我以后再告诉你也不迟……”
白清一愣,鬼域是有主的?不是说只有些游牧民族在那儿靠打劫过路商队为生么?
秦空岳话还没说完,芳宁立马就接过了话头。
“白姑娘,那次你随行的商队那么大,按理说鬼域不会放过才是,你可知他们为何没出手?”
白清问:“为何?”
秦空岳瞪向芳宁,低声说:“别多嘴……”
谁知芳宁根本不惧他,直言道:“秦公子巴巴地跑去提前和沈娘子打招呼,说你要途径那里,让她吩咐下去那段时日不许出手。”
说完之后,芳宁还颇嫌弃地白了一眼秦空岳,怨道:“有些人啊~~为了心上人暗地里做了多少事,害奴家四处奔波……他不说别人怎么知道嘛?!”
“多谢芳老板,劳芳老板四处奔波,辛苦芳老板了。”
白清连忙起身对芳老板行礼。
芳老板顿时又眉开眼笑,说:“白姑娘客气,奴家不辛苦。”
白清笑笑,复又坐下,有些幽怨地看着秦空岳不说话。
芳老板见状,识趣地拉着南夜便一溜烟跑了。
“秦公子,白姑娘,奴家想起来悦春阁还有些事务没处理完呢,就不多叨扰了,告辞。”
芳宁识趣,竹吉亦是有个眼力见的,二话不说拉着隐便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自言自语。
“小隐,祝黎传音来说,先前送去那批人有点问题,让你去看看。”
隐嘴里叼着半截甜瓜,另外半截握在手里,满眼不舍地望着那桌上没吃完的瓜果哀嚎。
“不是,他怎的不直接和我说?!我的瓜啊……”
屋中只剩下白清和秦空岳二人,气氛静得出奇,就连窗外楼下的街道上跑过一个小孩都听得到。
“阿岳。”
白清出声唤他,他低着头不看她,也不应,手里紧紧攥着为她盛满了的酒壶。
“阿岳,你看着我。”
他不情不愿地抬起头,看她两眼又移开了目光。她一急,两只手捧着他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
“你说,若不是今天芳老板告诉我,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秦空岳被她捧得嘟了嘴,小声说:“又不是什么大事。”
“不是大事?!你对我好我知道,可究竟有多好,你不说我又怎会知晓?!”
“你不需要知晓。”
“怎就不需要了?!我……”
“阿清,我为你做的事,再苦再累我也愿,我不需要你回报什么,你不知道也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