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引天宫天命殿。
牧歌正听散人报着需要她占卜之事,听得她颇觉无聊直打呵欠。
散人忍了好几次了,终于忍不住皱眉道:“帝君,这些都是很重要的事,还请您耐心听完。”
“我这不是听着呢么?”牧歌无趣地伸了个懒腰,指了指散人手中的竹简,“反正你都会把那东西留下,上面已经写得很清楚了,你又何必每次来报都要一条不落地念完?”
“这不是提前给您念一遍,好让您有意见随时可以提么?”
“我就算有意见又能怎样?”牧歌一句反问让散人的眉头更拧巴了,“难不成我有意见就能不做么?我有选择的权力么?”
“您是帝君,这天下哪有人能对您横加管束……”
“怎么没有?你们不就是?”
散人皱着眉不说话,牧歌这句话说的,根本就是存心气她。但她性子寡淡,就算有气,也不会像云鹤那般大嚷大叫地与人争得脸红脖子粗的,她只会选择以沉默来表达不满,这样才不会失仪。
而散人越是沉默,牧歌就越想气她。对牧歌而言,散人的性子和鹿渊有些像,每每看到散人沉下脸来,她都会想起鹿渊。于是她常常就想逗一逗散人,想从散人那里看到什么不一样的表情,虽然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想看到什么样的表情。
一阵由远及近的婴儿啼哭声传来,牧歌神色一喜,她的宝贝来了。
果然,鹿渊抱着欢盈快步进殿来,说:“这孩子哭着要见你……”
鹿渊怀中的孩子紧紧扒着他的脖子,趴在他的肩头哭得那叫一个惨。听到了他说话,那孩子一边哭着一边四处张望,看到牧歌之后立马伸出肉嘟嘟的小手在空中乱抓,嘴里啊啊啊地叫着。
“鹿渊仙君。”
散人见状,先是对鹿渊行了一礼。鹿渊抱着孩子不好还礼,只微微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散人低头上前将竹简放在牧歌案前,说:“少君既来了,我便先退下了。”
“去吧去吧~!”
牧歌此时此刻心中只有她那泪眼汪汪的女儿,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逗弄散人了,甚至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还不待散人离开,牧歌便已提着衣摆跑向鹿渊,从他手里抱过欢盈哄着,眼里藏不住的欢喜。而欢盈也十分给面子,一到牧歌怀里她就不哭了,眼角还挂着眼泪就开始咯咯咯地笑了。
牧歌转身就往寝殿的方向走,鹿渊屏退了随侍的女仙官们,跟在牧歌身后,说:“今日我已喂少君服了药,她的身体已调理得差不多了……”
“你这个做父亲的说话这样生分,难怪她不与你亲近……是不是呀?我的小宝贝~”
牧歌说这话时没有回头,并未看到鹿渊脸上浮上一抹苦涩的笑。
“她不与我亲近,是因为那些苦药汤子都是我来喂的。”
“你还知道苦呢?”
“良药苦口。她身子差些,既是年幼,更该打好基础才是。”
牧歌自知说不过他,便不再回应,鹿渊也安静地跟着。
二人一路走到寝殿,欢盈在牧歌怀里,揪着牧歌的一小撮头发放在自己的脸颊附近,已睡得十分香甜了。牧歌抱着欢盈坐到靠窗的位置,那里阳光正好,很是温暖。但她又怕晒到欢盈,便背过身去,让自己的身影笼罩着欢盈。
鹿渊望着阳光下牧歌温柔看向欢盈的目光,有一瞬的出神。
牧歌低头看着欢盈柔柔地笑着,小声说:“你既跟到寝殿来了,是有什么话要说?”
鹿渊回神,别开头去,回道:“去妖界的事……非去不可?”
“是,非去不可。”
“为何?因为白清在妖界?还是说你知道了什么?”
牧歌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鹿渊,问:“你觉得我知道了什么?”
鹿渊皱眉看着她,她闭上眼自嘲地笑着摇了摇头,又低下头去看着欢盈熟睡的脸庞。
鹿渊又说:“当初你那般力排众议,甚至不惜以自身安危相威胁也要坚持保下晨雪,前些日子下边人来报,混沌的封印之地似有可疑之事出现,晨雪却说什么也没查到……”
“你要是来和我抱怨我的决定的,那你还是回去吧。”
“我不是……”鹿渊欲言又止,见牧歌没有坚持要赶他走才松了口气,“云鹤刚醒,晨雪离心,梼玉又接任天威之位没多久,如今的仙界可不能再出意外了……要不你还是别去妖界了?或者……就别带少君去了?”
牧歌眨巴眨巴眼看着鹿渊,他难得与她说那么多话,却都是她不想听的。
“我心意已决。”
鹿渊低头也看向欢盈的睡脸,心里那叫一个愁。
如今仙界势力本就不太稳定,长老换人之事向来会动荡一段时间,这种时候偏偏混沌的封印之地又有异,她万万不该此时冒险带欢盈前往妖界的,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可他知道,他劝不动她。
自从欢盈诞生之后,虽然他仍能感觉到她心里有他,可她却开始变得执拗起来,甚至会用命运作借口去做一些在他看来并不理智的事。
究竟是不是命定的未来,他不确定。她一意孤行时,他也不好再像从前那般强迫她听从自己的安排。甚至有时他看着牧歌和欢盈一副母慈子孝的模样,他会怀疑自己对她的要求是不是有些苛刻了。
“罢了,既是帝君已经决定好的事,凭我的身份也拦不住你。我会让梼玉和惜归做好准备,待与妖界定下时间,我们会随行护送。”
“嗯,上个月我已托妖族接引人给妖后去了信,再等半个月应该就会有答案了吧,你们先提前准备着也不错。”
鹿渊点点头,行礼后转身准备退下。
牧歌小声问:“鹿渊,我便罢了,你对这孩子……可有感情?”
鹿渊背影一滞,侧过脸来似想开口,最后却没看母女俩一眼,握紧双拳深呼吸一口气,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牧歌抱着欢盈起身,走向了那张柔软的大床。
「我倒宁愿你像当初那般威胁我、训斥我,如今的你,就好像和我们母女是陌生人一般,我不喜欢。」
牧歌的传音在脑海中响起,鹿渊猛地回头望去,窗下阳光明媚。只是没了那母女俩的身影,又似乎不那么明媚了,倒显得有些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