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潇,严潇!”
...低沉又带着戾气的靡靡之音萦绕在严潇的耳边。“是谁?”
严潇没有苏醒,但是他的潜意识已经恢复,察觉到周围忽明忽暗,眼前没有建筑,没有陈设,好像这里只是个简陋的幻境。“我?”
那声音显得尖利扭曲,像是声嘶力竭时发出来的,让人听起来莫名的心慌紧张。“你不应该问我是谁,而是应该问问你是谁。”
严潇感到一阵脑仁疼,很明显这声音就是从自己的脑海里发出来的。严潇即严潇,林伟即严潇,难道此时跟严潇交谈的,也是严潇?“我,一个落魄无家可归的人而已。”
严潇苦笑一声,说道。“你到现在还只觉得你是这么一个平淡无奇的人?”
脑海中的声音讥讽之意明显。听闻如此,严潇更是迷惑,自己难道还有其他的身份?“明人不说暗话,你有话就直说,我讨厌绕弯子。”
严潇不怒自威道。“呵呵,有我当年的样子。”
“屁!”
严潇心中暗骂。“我是你,你是我。”
脑海中发出一声冷笑。“我不是你!”
严潇恼怒道。“别发火,这可由不得你,不管你信不信,承认不承认,你终究会变成我。哈哈!”
脑子里的这个家伙脸皮是厚,严潇又气又无奈。严潇被气得只想笑,说道:“我如果连我自己都无法完全掌控,那岂不是个笑话。”
“你本来就是个笑话,你就不该出生,这都是命呀,父债子还,这句话说得真没错!”
严潇脑海中的声音变得阴厉愤恨。“你放屁,这跟我父亲有什么关系,他怎么会跟你有瓜葛!”
严潇已经怒到极点,一想到自己的父亲,他就有着难以言喻的隐痛,不想再跟脑海里这无影无形的怪物废话。“这就说来话长了,有些事你会慢慢知道的。还有,我会帮你通过云霄阁的收徒大典,我需要你强大起来,好让你能为我所用!”
“我绝对不会为你所用,我命由我不由你!”
严潇一想到自己会被这个家伙控制,就感到一阵恶寒。“挺有志气,你这种志气可能正是我所缺的,也是我想要的。”
脑海里的声音显得鬼魅无常。“我能不能通过明泉河,是我自己的事,不用你管!”
这种存在于自己脑海中的声音,或者说是存在于自己身体之中的某种魂迹,让严潇感到十分的不自在。“哦?少年,不要意气用事,我要再不帮你一把,你可能就死在这明泉河里。”
“玛德,我再说一遍,我的事你别管!”
靠着这一股子不屈的猛劲,严潇面前的景象闪回到了明泉河河底,不知为何,他突然感到自己充满了力量,胸腔充沛无比,呼吸也极为顺畅,完全可以应对河中的两股怪力。他甚至站在了河底,向前迈着轻松的步伐。岸上的玉凌儿柳眉倒竖,焦急万分,望着浑浊不堪的河水,正准备出招,暂时斩断面前的河流,将已不见身影的严潇拉出来。就在玉凌儿摆好姿势运功之时,河对岸边缘乍现一人宽的漩涡,周围浑浊的河水被漩涡吸入,明泉河又开始变得清澈起来。但是在可见底的河水中,并未看到严潇的身影。会不会是被那漩涡给卷走了,玉凌儿紧张到了极点,这突如其来的漩涡本就邪性,被卷进去被冲向哪里更是个未知数,要到那里去找。顿时,玉凌儿的额头上冷汗直流。就在玉凌儿那根紧张地弦快要绷断之时,只见嗖的一下,漩涡中腾跃出一身影,没有跃出多高,却重重地落在了对岸,他脚下的路面被砸出一道深深的裂缝。钟珘,真的是他。他游过明泉河了,玉凌儿刚才那般紧张如洪水般泄去,转而欣喜若狂,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如两潮相遇,直让她有虚脱之感。浑身湿漉漉的严潇还没来得及靠着这股力量爽一下,在到了岸上之后,这种力量如被突然抽走一样,他直觉身体被掏空,又便回到了刚才的自己,不得已瘫坐在了地上,大口喘着粗气,贪婪地呼吸着。“钟珘!你怎么样了?”
玉凌儿站在对面大声问道。显得精疲力竭的严潇,哪里还有说话的劲,只是对着玉凌儿轻轻摆手,表示自己没有大碍。玉凌儿沿着河上的小桥跑到了对岸,来到了严潇面前。“你没事吧,哪里受伤了没有?”
脸上挂满不安和担心的玉凌儿直接跪在了严潇的身边,细细查看着严潇的伤势,就像一个婢女在担心自家的公子。严潇神情有些恍惚,他想起了蝴蝶,那个有点愚忠的婢女。“没事,我这算是游过来了,对不对?”
严潇面带笑意,似乎刚才只是一场梦。玉凌儿含着泪笑道:“当然,你是自己游过来的,大家都看到了。”
仔细检查一番后,确定了钟珘没有任何外伤,玉凌儿这才放下心来。住在阁下客栈天字一号房的客人站在客栈房顶,将严潇过河的一幕尽收眼底。她平静的脸上不带任何欣慰,在看到严潇跃出水面之后,内心更是一紧。她分明看到那少年落地之时,浑身上下散发着黑色浓雾,煞气深重。但是他落地之后,煞气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那煞气没有飘走,确切地说,是又回到了严潇的体内。这少年身上有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不知是善还是恶。作为旁观者,更是作为严潇落水始作俑者的天字一号房的客人,察觉到一股气机从云霄阁直泻而下,她抬首望向空中,看到一个纸鸢从山上盘旋落下,又向严潇的方向飞去,径直落到了他的面前。玉凌儿一眼认出这是云霄阁之物,抢先将纸鸢拿在手里,小心拆开,上面的字一看便知是青云亲笔,只写了一行蝇头小楷。钟珘已过考,速回云霄阁。她激动地手都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钟珘,你看,你看呀!”
明泉河的情况,玉凌儿不清楚,但是青云一清二楚。明天收徒大典,几万人沿着河岸一字排开,河中的两股暗力自然要分散,每人感受到的那种力量要比严潇这独自一人下河所受到力量牵扯要小得多。既然严潇可以以这样方式独自游过河去,那就已经证明他具有进入云霄阁的资格。青云早就做好了为严潇开后门的准备,这次更是名正言顺地开后门,没有人会觉得不公平不公正,没有人会觉得云霄阁有暗箱操作的嫌疑。严潇坐在地上慢慢恢复了些体力,这才站起来,有笑容,也有疲惫。玉凌儿搀扶着严潇返回阁下客栈,路上的行人没有任何耻笑之意,只有赞叹。每年能游过明泉河的人绝不过百,每一个游过河的人都值得尊敬。回到客栈,严潇在房间里换衣服,才发现胸前有一团淤青,这说明他在河里的确是实实在在地挨了一拳。他很想探究这一拳的来历,但是时间不容许他去细细地思考。通过明泉河,对于一直想成为云霄阁入门弟子的严潇来说,应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但是他却高兴不起来。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多,脑子越来越乱。他换好干爽的衣服,坐在床边,回忆着亦梦亦幻的片段,脑海里的那声音到底是什么,不是自己精神分裂,更不是什么双重人格,它是实实在在藏在自己脑海或者身体里的东西。它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父债子还。我父亲只是个吏部的官员,不可能做杀人越货的事,为什么那东西对我父亲是一副恨之入骨的样子。它为什么会在我的体内?它是不是有什么阴谋?我,到底是谁?一连串的问号层出不穷,严潇越想,越觉得面前一团乱麻。“钟珘,好了没有?”
玉凌儿已经收拾完毕,站在天字二号房门口,问道。不得要领的严潇,收回思绪,道:“好了,马上出去!”
两人一同离开客栈,返回云霄阁,这次回云霄阁,严潇就显得光明正大了许多。剑鸣峰是座大山峰,以半山腰为界,上下景色有所不同。严潇为了可以好好看看这剑鸣峰,选择徒步上山,一路欣赏周围的风景。上的山越高,气温越低,四周的植被发生着变化。严潇的体力没有恢复完全,走着走着,呼吸和步伐就乱了节奏,影响了上山的速度。玉凌儿以为他要好好看看沿途风景,就没有在意他上山速度的变化,只是陪着他,自己也很有兴趣看着周围的绿植。“你看,看到那颗界石了吗,过了那里,才是云霄阁真正的地盘。”
玉凌儿指着看着挺近,其实很远的一块立着的椭圆大石头说道。石头上面刻有三个大字,云霄阁。沿着界石往上看,可以隐约看到宏伟的亭台楼阁,在白雾中若隐若现。在界石处,已有青云在那里等候。他旁边站着琼玑。“师兄,我总觉得这个严潇有些邪性,我看到了他游过明泉河的全过程,总觉得哪里不寻常,以他被锁泉的情况,根本就不该游过河的。”
琼玑望着蜿蜒曲折的山路,有着道不明的担心。一袭灰白道袍,伫立如仙的青云神情自若,道:“人之初,性本善,严临海从不溺爱严潇,家教甚严,现在看来,这棵树苗还是很笔直挺拔的。”
“但我觉得他有心魔。”
琼玑无法解释自己看到的,或是严潇从体内激发的,或者是附体的魔障。青云宽慰道:“谁都有心魔,只是程度轻重而已,人不可能无欲无求,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人参加云霄阁的收徒大典,他们想进云霄阁,就是内心欲的表现。”
“用不了多久,悠然掌门就出关了,不知那时他看到这孩子,会是个什么态度?”
琼玑无法抑制内心的惴惴不安。她站在客栈房顶,施法将严潇拍入水中,是想让他知难而退,不曾想事与愿违,一种很明显的外力让他游过了明泉河。青云自从将这少年带到云霄阁,举止也有一些古怪,一心想让这少年进云霄阁,搁在以往,他对云霄阁的收徒大典很不上心,这不是一句自己身为主验考官就可以轻松解释得了的。他显得不同以往的急切。越往上走,严潇越是感到体力上的不充足,而且胸部开始隐隐作痛,他不时揉着自己的胸脯,试图缓和那种疼痛。“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玉凌儿看严潇表情凝重,体贴地问道。“我,我没事,可能是太累了。”
玉凌儿看严潇额头冒汗,脸色趋于暗沉,心想不妙。她将手搭在严潇的脉上,脉象飘忽不定,极为紊乱。她查到的一切迹象都表明,他得了很严重的病,或者是受到了内伤。玉凌儿又开始不安起来,语气强硬地说道:“不行,你不能再走了,我们得马上回到云霄阁,你受了很重的伤。”
玉凌儿没白学医这么多年,当即牵住严潇的手,飞向界石。在空中,严潇就感到自己的身体状况急转直下,额头上的冷汗冒个不停,双脚双腿似乎失去了知觉,不听自己的使唤,整个人好像被抽去了筋骨,竟没有了一点力气。“青云师叔!”
玉凌儿看到站在界石处的青云,大声喊道。察觉到异样的青云飞身向前,这时的严潇活像一醉汉,软软地直往下坠。青云抱过不省人事的严潇,顾不得问缘由,火速奔向回春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