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若柳从没有感到过,三个时辰居然会如此漫长,内心会如此煎熬。...她一直守在双臂插着管子,双目轻闭如熟睡一般的严潇身边。他哪怕轻微且无意识的一个小小举动,此时都能深深牵动江若柳的心。眼眸中藏着焦急的江若柳,每过一刻,都会为严潇把脉一次,好确认他是否还活着。再次接触这种毒,严潇还是感受到了那种灵魂与肉体拉扯般的痛苦。为了万无一失,在严潇昏迷的那一刻,江若柳悄悄使用了牵阳诀,就算他这次中毒比上次深,她也必须保证他不死。严潇的血液从鲜红变为暗紫,又从暗紫变为鲜红。他的脉搏,也从澎湃有力变得虚弱无序,又从虚弱无序恢复到澎湃有力。这三个时辰,严潇做了一个又一个的梦,一会儿在和父母共享天伦之乐,一会儿又在和柒夜大战多个回合,再一会儿又梦到了蝴蝶,还有玉凌儿。悲伤、仇恨、欢喜、温暖,种种矛盾的情感交织在严潇的脑海里,让他苦不堪言。必须杀掉柒夜,这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加深的念头,再次如洪水猛兽般充斥着他的整个思想。这扎根于心底无法磨灭的执念迫使严潇在三个时辰之后,如诈尸般直挺挺地从床榻之上坐了起来。他猛然间睁开眼睛,露着凶煞之气。严潇似乎看不到面前充满期待和欣喜眼神的江若柳,好像这试药室里只有他一人。聚剑诀!严潇无意识中使出了聚剑诀。试药室内多种毒物被迫从各自琉璃盏中跳跃而出,在严潇的手中汇聚成一把长剑。“严潇!”
江若柳看着眼中一片空白的严潇,尽管不知在严潇身上发生了什么,还是情不自禁地喊出了声。严潇瞬间因为这声呼喊,恢复了理智,手中的那把剑四散开来,那些毒物又回到了各自的琉璃盏中。整个过程不过须臾,却让试药室里的众人惊讶不已,暗自叫绝。自知失态的严潇,挠着头说道:“我是不是醒了?”
“你当然是醒了,而且从你昏迷到现在,也仅仅过了三个时辰。”
江若柳对刚才的情景深感疑惑,但还是高兴地说道。严潇无意间施展出的绝技,让江若柳对他更加喜爱。这么多天下来,江若柳对严潇每多了解一分,就对他多爱慕一分,已经认定他是自己要相伴一生的人。严潇自顾自地将胳膊上的两支管子拔了下来,跟没事人一样站了起来。“这是不是说明你的解药真的成功了?”
严潇微微一笑,问道。他此时的笑,让江若柳感觉,好暖。“嗯!”
江若柳同样带着笑意种种点头。严潇吸了一口气,似解脱的样子,说道:“那,我就可以离开了。”
三个时辰的梦下来,严潇感觉自己身上的担子很重,杀父之仇是他最放不下的,他急不可耐地想找到柒夜,手刃了这货才解气。在密毒寨,耽搁的时间有些长了。这期间,严潇已经搞清楚他被救的整个过程,尽管江若柳对他招待有加,但他很清楚,自己本质上就是个试毒奴。他一直表现出一无所知的样子,也感觉到了江若柳对待自己态度的不寻常,可他真的不能在此久留。他还要回广安城的严府找那本记载着重要信息的《严家集》,搞清楚关于自己的一些事以后,然后必须回云霄阁继续修炼。总之,他还有很多事要做。一听严潇要离开,江若柳刚才的好心情被击得粉碎。“你为什么这么着急走呀?”
江若柳抑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说话都带着颤音。“我还有很多事要做,你们可能不知道,魔祖无阳已经出世,魔族大军将重返人间,我要不赶快回到大傩的话,很多老百姓会深受其害的。”
严潇做着解释,好像自己是什么领袖,没了他整个大傩就要亡了似的。江若柳是真不知道魔族,更对魔祖无阳没有任何概念,二十年前的人魔大战,她还没有出生,她出生之后,密毒寨里的人也没有人提起过魔族。魔族,给整个人间界都带来过灾难,密毒寨也概莫能外。一直在旁观,没有一丝言语的江蠡,听到魔族的时候,眉头紧紧一皱,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不久前,墨河那边的戾山异动频繁,江蠡就有所注意,还跟苗古私下讨论过,是不是魔族那边有了状况。密毒寨其实挺封闭,而且寨中的人都怀有避世的意思,所以二十年前,魔族横行的时候,密毒寨并没有受到多大的冲击。除了避世的原因之外,其实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原因,使密毒寨没有被魔族荼毒。这个原因,密毒寨年长些的人都知道,只是大家都心照不宣,讳莫如深。江若柳这种年纪的人,根本不会知道那个时候的事。心情无法平复的江若柳,猛然间发现,这次苏醒的严潇像是变了一个人,眼神中少了悠闲,多了些深沉。她自我怀疑,是不是改良后的解毒药,对严潇的心智造成了些损伤。江若柳怎么舍得严潇离开,她要尽力挽留。“严潇,你暂时还不能走,我母亲还没有救回来呢!”
江若柳怒道,那刁钻的小姐脾气展露无遗。一直存着离开密毒寨之心的严潇见江若柳怒意渐起,并不想与她争执,依然口气缓和:“我真的不能再在密毒寨待着了,魔祖无阳的护法柒夜,杀了我家人,这仇我必须得报!”
听到柒夜这个名字,苗古若有所思地看向江蠡。江蠡盯着严潇,叹了一口气。“闺女,如果严公子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咱们密毒寨也不便留人家。”
江若柳狠狠地瞪了江蠡一眼,刁蛮的目光再次转向严潇:“严潇,你走可以,但是必须在我救了母亲之后,而且你还要娶我为妻,待我们成亲之后,我跟你一起走!”
这要求,可真不少。娶你为妻?严潇苦笑一声,自己现在的年纪也就十四五岁,而江若柳的年纪至少得十八九。年龄倒不是严潇考虑的第一因素,而是他和江若柳之间,还没有那种所谓的爱情。这种反向逼婚让严潇措手不及,他试探似地望向江蠡。江蠡错开眼神,无动于衷。还真不把宝贝闺女的幸福当回事呀,就眼睁睁地看着江若柳胡来?严潇经过片刻思考,笑道:“那我先帮你救你娘,但是娶你这事,还请你再深思熟虑一下,这是终身大事,不可当做儿戏。”
我要是想走,随时可以,先平息了江若柳的怒气,等晚上了,自己一个疾动决不就走了嘛。严潇如此盘算着。“那好,再过几天就是七月十五,就在那天为我母亲解毒!”
江若柳决定道。“爹,等我救了母亲,你和我母亲一块参加我和严潇的婚庆大典!”
江若柳又如此安排道。严潇的脸上挂满了尴尬和无奈,好像自己跟江若柳之间已经有了什么生米煮成熟饭的事似的。江若柳这说一不二的性格,严潇还真不敢恭维,如果真的娶了她做老婆,那自己这一辈子肯定备受拿捏。严潇想想就浑身起鸡皮疙瘩。他暗自做了决定,今天晚上,就离开密毒寨,虽然这样做的确不厚道,但也没有别的办法。就算没有自己,江若柳也绝对可以救她娘。结婚,是万万不能的。这次试药,严潇已经安全的醒来,看样子就跟从没有中过毒一样,所以大家都安下心来。江蠡一脸的平静,平静之下又透露着些汹涌,他正准备带着苗古离开。“大祭司,咱们一块出去走走,我也该呼吸点新鲜空气了。”
严潇对着江蠡说道。江蠡一笑,默许。严潇跟着江蠡出了江若柳的院落,苗古和那只巨型蜥蜴与他们隔着一段距离,慢慢地跟在后面。“你就眼看着你的宝贝女儿往火坑里跳?”
严潇迫不及待地说道。江蠡嘿嘿一笑:“我看跳火坑的是你吧。”
严潇划着眉头,掩饰自己的尴尬,说道:“江若柳做那样的决定,着实草率了些,我还是希望大祭司可以劝劝她,这关系到她一辈子的幸福。”
江蠡收敛了笑容,瞥了了一眼旁边的严潇,冷道:“是我女儿不漂亮,还是我女儿配不上你?”
我嘞个去,这闺女不讲理也就算了,这老子咋也不讲理?“不是你女儿配不上我,是我配不上你女儿。”
严潇言不由衷地解释道,试图平息江蠡这忽然而来的怒意。“既然如此,你为何要推脱呢?”
江蠡如此一问,将严潇噎个半死。看来这条路也走不通了。这更加让严潇下定决心,今天晚上必须走。江若柳这一家子,自己根本对付不了。这救命之恩,严潇可没有用以身相许来偿还。江若柳在江蠡和严潇等人出了院落之后,招来几个人,让他们把严潇给盯住了,看好了。她可不是胸大无脑的女子,既然话已经彻底说开了,就必须防着严潇的不辞而别。严潇干脆闭嘴不再提这事,安心等待夜晚的到来。晚饭的时候,严潇发挥出自己的演技,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羊腰子照吃,闲天照聊。严潇恐言多必失,所以晚饭过后,简单与江若柳闲聊了几句,就借口自己今天试毒有些累了,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早早熄了灯。离七月十五已经没几天,天空中的月亮虽然不圆,却很是明亮。几缕银光透光窗子洒进严潇的屋子。和衣而卧的严潇,闭目养神,就等大部分寨子里的人进入梦乡的时候,他便可抽身离去。一切一如往常,江若柳晚饭过后,在试药室待了一段时间,后回到了自己的屋子。或许今天严潇试药解毒,江若柳也耗费了颇多的心神,也感到了乏累,熄灯比往常还早了些。寨子里的亮光越来越少,犬吠之声也渐渐停歇,整个寨子逐渐沉寂。严潇清楚,五更天是一个人最为困乏,睡意正浓的时候,这个时候离开,最不易被人发觉。时间一到,严潇起身,蹑手蹑脚地走出屋子,望了一眼月明星稀的天空。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不得不说,严潇在密毒寨过得挺滋润的,如果不是身背家仇,他倒很想在这里待下去,过着所谓无忧无虑的伪田园生活。江若柳确实是个娇媚妖娆的女子,天底下所有的男人都希望自己身边有这么一位女子,或者做妻或者做妾。密毒寨离魔祖老巢戾山并不遥远,过了墨河便是,严潇打算趁着夜色,先用聚剑诀将戾山劈个洞,看那里动静如何,如果柒夜出来迎战再好不过。虽然严临海在临死前传授给严潇的功力只有自己鼎盛时期的三成,但严潇有信心击败柒夜。上次交手,要不是柒夜用了诡计,早就将他击成齑粉。严潇悬入空中,瞅准戾山方向,不带一丝留恋,便要离去。还没飞出去多远,忽然间,严潇感觉浑身无力,身上的气机开始紊乱不听自己的指挥。他在空中就像一个被乱风蹂躏的风筝,摇摇欲坠。这是什么情况,严潇既慌张也不知原因为何。他就是觉得有劲使不上,默念疾动决,但是体内气机并未聚合发力,反而一散再散。严潇犹如一个慢慢泄着气的气球,晃晃悠悠地落回到了地上。他甚至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瘫坐在地。几个人从暗处窜了出来,将严潇围在了中间。“不辞而别,可不是君子所为。”
这是江若柳的声音。“你对我做了什么?”
严潇顿时明白了些许,质问道。他感觉骨头像是被抽走一般,自己就如一坨肉瘫在这地上,似乎过不了多久,他估计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哼哼!”
江若柳冷哼一声。没人看得到江若柳眼中闪烁着的泪花,她对严潇这样不辞而别,很是失望。是中毒了?严潇合计着,毕竟江若柳是用毒的高手。江若柳是又气又恼,没好气道:“把严潇给我绑起来,送到我的房间!”
其他人按照江若柳的指令,将如一滩烂泥的严潇五花大绑,然后将他抬进了江若柳的闺房,又按着她的指示,将他稳稳地放在了床上。不多时,江若柳的闺房里就只有她跟严潇两个人。严潇被绑得很是结实,连翻身都不行,只能求饶道:“江小姐,我就是一介草民,哪里配得上你?还请高抬贵手。”
这还不明显,江若柳要霸王硬上弓。严潇也不去想自己到底是中毒还是怎么着,指望着江若柳别冲动。对他来说,就算这会儿发生些不可描述之事,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可对江若柳就不同了,不管怎么说,名节对于一个女子来说,还是很重要的吧。江若柳是个敢爱敢恨的女孩子,不听严潇的话语,直接关门脱衣,半裸地侧躺在严潇的身旁。她一手支着脑袋,另一只手却在严潇的脸庞上轻轻滑动,像是要挑动他敏感的神经,又或者是点燃那原始的欲火。“配不配得上,你说了不算,今晚,你就是我的人。”
江若柳狐眼迷离,动作挑逗。严潇眼神中有着绝望,虽然自己是穿越而来,灵魂附于这真正的严潇身上,但是还真没有尝过那般滋味。这种被逼着行夫妻之礼,严潇做梦也没想过这种桥段呀。“你别想了,我现在根本一点力气都没有,什么事都干不成,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是对我下毒了吧?”
严潇感觉嘴边都麻麻的,说话极为费力,连咬牙都难。江若柳手指停到严潇腹部以下,解释道:“这可不是毒,是蛊。”
蛊?难道我身体里有虫子?严潇可真没有想到,江若柳是如此歹毒之人,居然给自己下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