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柔软的身体滑入怀中,谢朔单手揽住她,神情微怔。()
黑暗中,他闻到她发间幽香,浅若游丝。
夜彻底静下来,他垂眸,眼底晦暗,默然片刻,小心扶她躺下,摸索着扯过被子,替她盖好。
一窗之外,月色清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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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直到日上三竿,叶谙才醒过来。
酒劲散了,头却还有些痛,她抱着被子勾身坐起,手掌撑住脑袋按了按。
屋外朝阳灿烂,她抬头,看见谢朔站在阳台上,长身玉立,辉泽覆了满身。
他今天倒是难得,竟然没消沉地呆在屋里,主动去了外面。
叶谙看着他的背影,脑中闪过昨天晚上的一些画面,大部分她都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洗完澡,又肆无忌惮地坐到了他腿上,搂着他的脖子跟他闹腾……
喝醉酒,果然容易暴露本性。
扶额坐了一会儿,叶谙掀开被子下地,往阳台上走去,白色睡裙布料轻薄,阳光照耀下,有些通透,几乎能窥见里头妙曼的曲线。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谢朔也没回头,似乎沉浸在了什么事情中。
叶谙上前,看了看他的眼睛,不放心道:“你要晒太阳,别对着眼睛,医生说,你的眼睛不能受强光刺激。”
谢朔侧过脸,对着她,面上神情淡淡:“酒醒了?”
想起昨晚的事,叶谙表情一僵,有点心虚:“我以为那个酒度数不高,不醉人,没想到后劲这么大。”
谢朔神情依旧淡淡,不过也没见有不高兴的样子,面色甚至还算得上温和。
远处湖面上,碧波荡漾,已经有游人身影。
站立片刻,他忽然道:“还不去洗漱,今天不出门了?”
叶谙回过神,立刻转身:“马上。”
边往卫生间走她边回头看,心里嘀咕:他今天……脾气好像有点好耶?
阴晴不定的男人。
洗漱完,叶谙陪着谢朔下楼吃早饭,而后按照计划继续逛周边其他景点。
今天要去的是距离客栈稍微有点远的一座寺庙,千月寺,听说比较灵验。
寺庙坐落的位置偏僻,环境清幽,游人很少。
一踏入其中,幽凉之气就迎面拂来,庭院里古树参天,落叶飘悠悠从枝头坠下,一位僧人正在洒扫。
原本这座寺庙不在叶谙的计划之内,是昨天听人提起,她才临时起意,决定过来拜一拜,替谢朔祈福,希望他的眼睛能早日治愈。
当人无能为力的时候,总爱将希望寄托于上天神佛。
谢朔明显不信这些,一脸的漠然,叶谙低声哄他:“心诚则灵,就当求个心安好了。”
她挽着他到大堂前,点了香塞到他手中,拉着他一同跪拜许愿。
香雾袅袅,模糊了眉眼。
这一回,两人总算没再遇到庄以念和言斐。
离开寺庙时,叶谙还特地拉着谢朔求了一支签,签文显示“病树前头万木春”,寓意上好。
叶谙高兴得眉开眼笑,边往外走边同他道:“病树前头万木春,说不定这次回去你就能好了!”
大抵是被她的情绪感染,谢朔的面色缓和,眉宇间难得也有了几分温和神情。
出了寺庙,两人继续去下一个景点。
落叶随风,拂过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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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的这个蜜月并没有度太久,四天后就返程回了家。
谢柏言在他们返程的前一天飞往外地出差去了,所以家里又成了他们的二人世界。
到家是下午四点,舟车劳顿,叶谙倒坐在沙发上,刚抱着杯子喝了两口水,还没来及喘气,忽听谢朔道:“帮我打个电话给钟覆,让他明天过来一趟。”
他坐在一旁,眉心蹙成川字,看起来表情有点凝重。
钟覆的手机号,叶谙有存,谢朔眼睛不方便,所以一般打电话接电话都是由她代劳。
“出什么事了吗?”打完电话,叶谙按捺不住问。
谢朔抬手,捏了捏眉心,说:“没事。”
公司的事,他不愿意说,她也不好多问,只能提醒他:“明天医生要过来帮你针灸,你别忘了。”
谢朔合上眼,低低“嗯”了一声。
第二天上午十点,钟覆一个人过来了,这次不见谢予然。
叶谙扶谢朔到书房坐下,知道他们有公事要谈,识趣地转身出去。
回到卧室,看见安置在墙角的“小企鹅”,她不由脚步一顿,走了过去。
刚摸上它的脑袋,委屈的萌音就低低响起:“主人,你好久没来看我了……”
叶谙摸摸它的头和小翅膀,安抚说:“我和男主人去度蜜月啦。”
小企鹅立马发出一声兴奋的“哇”。
叶谙噗嗤一乐,按喂食键给它喂了食,又逗弄了它一会儿,转身往沙发边去。
这几天出门在外,走了不少路,腿有些酸痛,叶谙摸过手机,挑了个舒服的姿势半躺在沙发上,悠闲地搭着细白双腿。
手机上,未读消息好几十条,都是工作室群里的。
叶谙点进去瞧了瞧,原来工作室要和其他两个圈内知名配音团队合作举办一个活动,正在讨论相关事宜。这回项泉竟然连问都没问她要不要参加,看来是真对她死心了。
叶谙有些想笑,在群里窥屏了一会儿,想起自己快要长草的微博,打开微博,挑了几张这次在千月山的风景照发了上去。
没几分钟,一大堆类似“啊啊啊小姐姐你终于营业了”以及求她本人照片的评论便蜂拥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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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高气爽,湛蓝天空上漂浮着丝丝缕缕的白云,光影投入书架旁。
谢朔淡淡问:“上次居氏那个案子,我让你和予然亲自去谈,除了你们,这事还有谁经过手?”
钟覆愣了下,答道:“章副董。”
谢朔微微垂眸,搁在身前的手指动了动,似乎在思忖着什么。
钟覆跟着谢朔时间不短,几乎立刻就猜到了他的心思,问道:“谢总是怀疑……章副董?”
谢朔沉眉不语,过了片刻,才道:“盯紧他,暗中查一查,先不要打草惊蛇。”
钟覆应下,想起什么,又问:“要提醒小谢总吗?”
谢朔顿了顿,神情莫测,抛出四个字:“暂时不用。”
约莫半个小时后,钟覆便离开了。
叶谙拖着酸痛的双腿走到书房,在谢朔旁边坐下,见他手肘抵在沙发扶手上,疲惫地撑着眉心,轻声问:“头又疼了吗?我帮你按按?”
谢朔放下手,抬头向她。
叶谙覆住他的手,捏了捏,嗓音放得温柔:“好久都没帮你按过了,今天下午还得针灸呢。”
谢朔脸上没有出现明显的厌烦情绪,叶谙观察着他的神情,看他有松动的迹象,握住他的肩,尝试让他躺下来。
大概是真累了,谢朔竟然真配合地仰面躺下,将头枕在她腿上,合上了眼。
大少爷今天倒是好哄,叶谙垂眸,白皙指尖按在他头两侧,轻轻动作起来。
天光漫入,一室静谧。
下午,岑教授那边派了专门的医生过来,替谢朔进行针灸。
同往常一样,叶谙在旁边紧张地看着。
针灸结束,医生替谢朔做了个粗略的检查,临走时,单独叮嘱叶谙:“他最近的状态比之前好了很多,继续保持,多让他出去走走,心态乐观,对恢复有好处。”
叶谙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安慰自己,点头应下了。
回到卧室,她喂谢朔吃了药,看了看他的脸色,温声道:“你去床上睡一会儿,吃晚饭的时候我再叫你?”
谢朔起身,叶谙扶他到床上睡下,替他盖好被子。
她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坐在床边凝神望着他。想起医生走之前说的话,她有些头疼。
要让他多出门谈何容易?这次去千月山,要不是因为老爷子生辰那天闹了那么一场,他估计根本不会答应。
有困难是有困难,但叶谙并不打算放弃,在家休整三天后,她又开始忽悠谢朔陪她出门逛街。
果不其然,得到了谢朔的冷漠以对。
“我已经好几个月都没有出门逛过街了,你陪我去一次好不好?就一次!”叶谙抱着他的胳膊,软磨硬泡。
谢朔面色冷淡:“前几天不是才出过门?”
叶谙噎了一下,梗着脖子道:“那不一样!前几天是度蜜月,而且不是我主动要求的,是你先开口提的!”
想起那日的事,谢朔沉默片刻,说:“你实在想去,让小于陪你。”
???
叶谙瞪大眼,满脸的难以置信:“你老婆逛街,你让别的男人陪?!”
有没有搞错?
听见这句,谢朔蹙了下眉:“那你就自己去。”
“我不要!一个人逛街太没意思了。”叶谙搂着他的胳膊摇了摇,“你就陪我去嘛,大不了我不逛商场,我们就在街边走走,散散心,保证不让你拎大包小包。”
谢朔仍旧不为所动。
叶谙搂住他的腰,下巴扣在他肩窝,低低撒着娇:“老公,求你了,好不好?”
温热的呼吸浅浅拂过颈间,谢朔突然想起几天前她喝醉的那晚,趴在他怀里喃喃细语时的情形。
心底冷硬无端软化几分。
半晌,他淡声开口:“一个小时?”
叶谙原本还趴在他肩头装可怜,听到这句,愣了一下,立马抬头,讨价还价:“两个。”
就知道她最会得寸进尺,给她根羽毛她就能飞上天。
谢朔沉下脸来。
一见情况不对,叶谙秒怂:“算了算了,一个小时就一个小时,我们去换衣服。”
她拽着他起身,去卧室换了衣服,打电话叫上小于陪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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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的天,空明澄净,风拂过,带着阳光的气息。
虽然叶谙很想带谢朔去热闹一点的街市,但考虑到他的情况和身份,她最终选择了自己大学附近的一条旧街,旁边有个公园。
非周六日,行人不多,既安静空气也好。
两人三点四十出的门,到那儿时将近五点,太阳已经往西,日光斜照,温度适宜。
规定时间是一个小时,叶谙不敢浪费,挽着他的胳膊沿街慢慢往前,边走边同他说话。
路边绿化带间隔种了几株桂树,香气随风远飘,散满整条街。
“你以前来过这里吗?”叶谙侧头问。
谢朔听着周遭往来的声音,有些不习惯,说:“我大学没在国内。”
叶谙知道他在介意什么,一只手沿着他的胳膊往下,掌心贴合,与他十指相扣,低声说:“没人看我们,而且都是陌生人。”
谢朔抿着薄唇,没说话。
叶谙又笑:“就算真的有人看,也是因为你长得帅,他们羡慕嫉妒。”
听见耳边熟悉的笑,谢朔的面色缓和了些,她总是这样,懂得自己宽慰自己,好像全然不在意旁人的眼光。
日头越来越低,远处天际渐渐晕开锦霞,似颜彩铺染,街景也染了一层绚丽的光。
走着走着,叶谙突然在前面路边看到了一家花店。
店铺不大,但花的种类却挺齐全,姹紫嫣红,成团成簇,从里摆到外。
“那边有个花店!”叶谙抱着谢朔的胳膊,语气兴奋,“我们去看看。”
她拽着谢朔到了花店外,扭脸跟他商量:“不买衣服,买花行不行?”
谢朔淡淡道:“家里不是种了?”
叶谙:……这人怎么就这么不解风情呢?
“那不一样嘛!”叶谙拽着他的手,晃了晃,“你还没买过花送我呢,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买束花送我难道不应该吗?”
谢朔默然不语,一脸“随便你”的表情。
叶谙转过头,看了看店里的花,最终将目光落在中间的红色玫瑰上,鲜艳饱满,如美人笑靥。
她高声道:“老板,给我拿一束玫瑰,不用太多,九枝就可以。”
老板抽了九枝玫瑰,熟练地修剪好,扎成一束,包装好,递给她。
叶谙接过,抱在怀里闻了闻,翘起唇角,眉眼弯弯。
她拉了下谢朔:“付钱。”
谢朔转过头对着她,冷漠的脸上写着四个字——我没带钱。
叶谙:“……”
想想也是,他眼睛看不见,怎么会带钱?
叶谙抱着玫瑰花,刚才的那点儿甜蜜变成了尴尬。最终,她在老板诡异的目光中,自己付了钱。
算了,她手里拿着他给的卡,四舍五入,这花也算他买的了。
这样一想,叶谙又开心起来,一手抱着花,一手挽着他拐向另一条相对宽阔热闹的街。
行人来来往往,人间烟火寻常。
迎面走来一对小情侣,背着书包,像是还未毕业的学生,青葱年少。
叶谙想到什么,松开谢朔的胳膊,改为牵住他的手,侧过脸,说:“我牵着你走好不好?”
谢朔轻蹙眉头,还没答应,叶谙已经向前半步,转了个身,正面对着他。
她牵着他的手,倒退着走。
“前面都是平路,你直接走就可以了,不用怕。”
谢朔眉头蹙得更深,似乎很不情愿,但还是依言迈开了步子。
两人一个倒退一个往前,一步一步,缓慢走过长街。
不断有路人投来或好奇或异样的目光,叶谙却全然不在意,眼底只映着他。
走了一段距离,她忽然慢慢松开他的手指,指尖往下滑,一点一点远离,退到一旁。
谢朔骤然失去引导,停下了脚步。
他下意识伸手,想抓住什么,却没抓住。
夕阳斜照,浮光在指间跳跃,晚风温柔抚过面庞,他立在原地,一贯冷漠从容的脸上,渐渐浮现一丝茫然。
影子落在身后,细长一道。
耳畔喧嚣不断,但对于他,却是无边黑暗,如置深海。
叶谙抱着花,在几步之外静静看着他,仿佛隔了一段漫长时光,窥见他少年意气风光无限,眼角依稀泛了红。
等了片刻,谢朔蹙起眉头,唤道:“叶谙。”
看表情好像有点儿生气。
叶谙重新走到他面前,伸手去碰他修长的手指。
“我在这里。”她说。
谢朔反手将她的手抓住,用了很大的力气,手背青筋鼓起,捏得指骨微疼。
叶谙任由他抓着,仰起脸,笑得得意:“现在知道我的重要性了吧?看你以后还敢欺负我!”
谢朔沉下脸,面色铁青。
怕他正在大街上发火,叶谙赶忙抱住他,安抚道:“跟你开个玩笑,别这么小气,我也是想让你平常好好配合,积极治疗嘛!你难道不想快一点看见吗?”
谢朔脸色稍微缓和了些,但仍紧抿着唇,不说话。
叶谙挽着他的胳膊,扶他继续往前:“医生说,你最近的情况比以前好了很多,说明多出来走走还是有用的,你好好配合,总有一天一定能看见的……”
“如果不能呢?”他忽然打断她。
又是这一句。
叶谙心口发涩,停下脚步,仰脸看着他,夕阳照在他侧脸上,辉泽熠熠。
良久,她扬起一个笑,轻声说:“你忘了?我们之前约定过,你的眼睛如果好不了,我们就做一辈子夫妻。”
你看不见的山川美景,我替你看;
你想走的路,我陪你走;
我做你的眼睛。
做一辈子夫妻……谢朔听着她的声音,沉默无言,不知在想些什么,睫羽投下淡淡阴影。
叶谙说完,又重新挽住他:“再说,你不是很烦我吗?那就更要配合一点,这样你快点好起来,就能跟我离婚了。”
莫名地,谢朔突然觉得这话有些刺耳,他动了动唇,想说什么,最终却没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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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霞满天,风穿过喧嚣街道,吹散浮光。
马路对面,乌泱泱的一群人当中,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哎,那不是谙谙姐吗?”
项泉闻声抬眼,朝她所指的方向望去,随后一愣。
夕阳余晖,一男一女缓缓前行着,男人的眼睛明显出了问题,需要小心搀扶引路。
“旁边那个是她老公吗?”
“她老公……怎么看着有点奇怪?”
“是不是眼睛看不见?”
众人瞬间沸腾起来,仿佛看到了什么惊天大八卦。
“不是说她嫁入豪门了吗?怎么是个瞎子?”
“不会是搞错了吧?”
“没错啊,确实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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