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谢朔保持着弯腰的姿势,停顿了两秒,脑中飞快闪过应对的方法。()
最终,他将手指往旁边挪了挪,做出一个摸索的动作,拾起领带,转过头,对着她:“醒了?”
叶谙虽然直觉怪怪的,但因为刚睡醒,脑子迷糊,也没深入去想,“嗯”了声,走到他面前,拿过他手里的领带放好。
为了打消她的疑虑,谢朔故意问:“我的睡衣放在哪边?”
叶谙从侧面的衣橱里扒拉了一件男士睡袍出来,又给他拿了内裤,伸手扶他去浴室。
她今天的态度似乎有点冷淡,全程都没主动开口同他说话。
洗完澡,谢朔在落地窗前站了一会儿,想起先前差点被她发现的画面,转身出卧室,去书房拿了份文件过来。
少时,叶谙也洗完了澡,走到床边,就见他靠坐在床头,修长干净的指间捏着一份文件。
听见她上床的动静,他将文件递向她这边:“帮我读一下这个。”
叶谙刚盖好被子,看到他这番举动和脸上理所当然的淡淡表情,登时气不打一处来:你不是不需要我帮你吗?有本事你就不需要到底啊!
叶谙端出高贵冷艳的姿态:“头疼,不读。”
让我读我就读,以为我是那种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女人吗?
瞥见她脸上愤怒的表情,谢朔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生气。
不明白她生气的点,自然也不知道哄她,他捏着文件,停顿几秒,收了回去,说:“头疼就早点睡。”
叶谙:“……”
叶谙彻底被他的直男式脑回路给点着了,一怒之下抓起枕头,砸到他身上。
谢朔被她砸了个正着,抓住枕头,蹙眉看向她。
灯光下,她五官精致,睫毛纤长,漂亮的眸子瞪着他,红唇紧抿,莫名透着几分鲜活可爱。
谢朔心下微动,像是被什么轻勾了一下,却不敢多看,怕被她察觉端倪。
他不着痕迹地挪开目光,说:“你不想读就不读,生什么气?”
听见这话,叶谙胸口又是一梗,差点没把另一个枕头怼他脸上。
看着眼前这张赏心悦目的俊脸,她平复了一会儿,心里默念“算了不跟他一般见识”,不轻不重地踹了他一脚,倾身拿过那份文件,放在腿上读了起来。
生气归生气,要真是重要文件,她也不敢耽误。
轻缓如水的声音在屋内响起,谢朔瞥了眼她清透的侧颜,将枕头放好,重新靠着床头。
他长睫微垂,眼睑轻阖,似乎又回到了复明之前。
其实,他今晚突然让她读文件,不单单是为了打消她的疑虑,还有一个原因——他确实有些想念她的声音了。
窗外夜色沉沉,时光悄然流过,叶谙读完最后一页,一扭头,发现谢朔合着眼,十指交叉搁在身前,似乎睡着了。
叶谙:……?
我的声音有这么催眠吗?
叶谙的目光在他高挺的鼻梁和薄唇上顿了顿,小心翼翼探头过去。
光线朦胧,男人细密纤长的睫毛低低垂着,投下浅淡阴影,叶谙屏住呼吸,一根一根数着,脸几乎要贴到他脸上。
冷不防男人突然睁开了眼,长睫之下,眸子幽深,恰好对上她双眼。
心口噗通一跳,叶谙慌忙退后,扭脸坐回去,耳根阵阵发烫。
“读完了,你到底有没有听?没听的话,我可不读第二遍了。”
谢朔的视线落在她细腻光滑的侧颊上,微微凝住,隔了片刻,轻“嗯”了一声,嗓音低沉,仿佛从胸腔里传出。
叶谙无端感觉指尖一阵酥麻,捏紧文件,递回他手中。
谢朔接过文件,顺势握住她的手,捏了捏:“这周五,有个晚宴,你准备一下,和我一起出席。”
叶谙闻言抬眼,诧异地看着他。
他不是因为失明不肯出席宴会吗?上回谢柏言的生日宴都是不得已才勉强露了个面。
谢朔眼角余光瞥见她脸上的诧异神情,怕她多想,解释道:“关系到商业合作,比较重要。”
叶谙了然,看着被他揉捏着的手,“哦”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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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谢朔仍旧早起去了公司,没让叶谙陪着。
叶谙一个人在家练习配音,下午时收到了项泉的通知,说是节目录制的事已经敲定,就在下周一,要她赶紧做准备。
叶谙忙碌起来,也没多少心思再关注谢朔那边,除了早晚,两人几乎零交流。
一转眼,就到了周五。
叶谙先去了工作室处理配音工作,下午四点多才匆匆赶回家,准备去参加宴会。
谢朔早在家等着,叶谙替他翻出一套正装,把衣帽间让给他,自己则挑了一件最新款的高定晚礼裙,扔到外面床上。
她进卫生间洗了把脸,返回卧室,直接在床边换起衣服来。
谢朔扣好衬衣纽扣,走出衣帽间,正想叫她帮自己打领带,就见她十分潇洒利落地将最后一件打底裙脱下。
姣好的曲线毫无征兆地撞入眼中,纤侬适度,莹白如雪。
“……”
谢朔愣怔了一下。
见他出来,叶谙也没避着,大大方方拿起礼裙换上,反正他看不见。
看她熟练的动作和坦然的神情,很明显不是第一回,谢朔忽然想起失明时,偶尔在屋内听见的窸窣声。
“要打领带吗?”
换好礼裙,叶谙走到他面前,接过他手中的领带,踮脚绕过他后颈。
她穿的礼裙清凉,前胸和后背大片露在外。
谢朔低眸,看见她精致的锁骨和若隐若现的莹白,脑中闪回刚刚撞入眼中的风光,眸色一深。
叶谙全然没注意到他的目光,飞快替他打着领带,纤细手指如蝴蝶穿花。
她替他打了个优雅的温莎结,又帮他细心地整理了一下衣领,才转过身去叫等在外面的化妆师进来。
谢朔穿好西服,站在一旁,单手插兜,看着化妆师在她脸上涂涂抹抹,明明该是很乏味的琐事,他却莫名觉得赏心悦目。
约莫二十分钟后,一张明艳照人的脸出现在视线中,叶谙起身,拎着裙摆走到他面前,挽住他的胳膊。
谢朔看了她一眼,走出两步,没忍住,又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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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点多,两人到达举办宴会的大酒店。
谢朔眼睛不方便,为了避免引人注目,所以提前进去,在酒店内订了房间休息。
七点,晚宴正式开始。
夜幕下灯火通明,巨大的喷泉池扬起水花,一辆辆豪车鱼贯而入,穿着礼服的侍者在门口迎接。
一直等到将近八点,谢朔才将手伸向叶谙,示意她扶自己出去。
宴会厅内,觥筹交错,人影往来,叶谙随便一扫,就扫到了不远处的章沐晴,身旁还跟着两个小姐妹,朝叶谙投来打量的目光。
从上次在老爷子那里她的举动来看,她现在应该已经完全放弃谢朔,将目标转移向了谢予然,所以叶谙对她也失去了关注的兴趣,只当没看见,扶着谢朔往前,同宴会的主人公闻老打招呼。
闻老身边,还有两个人——言斐和江时衍,各自端着一杯红酒,在谈论着什么。
见到谢朔,江时衍桃花眼一勾,拍了拍他的肩膀,挑眉道:“总算肯出来了?”
说完,对着叶谙一笑:“弟妹,好久不见。”
叶谙微微一笑:“好久不见。”
几人聊了一会儿,便离开热闹的宴会厅,去了旁边的观景阳台上。
星空广袤,夜风清凉,坐下后,谢朔捏了捏叶谙的手,低声说:“你自己去吃点东西。”
叶谙估摸着他们有公事要谈,笑了下,转身回到宴会厅。
满堂浮华热闹,叶谙鲜少参加这样的宴会,几乎谁也不认识,又不可能去找章沐晴闲坐聊天,于是端了点水果蛋糕,打算找个没人的角落坐着。
结果没走几步,就看到了庄以念和一个年轻姑娘,两人正坐在靠近阳台的角落里,面前摆着吃食和酒水。
庄以念冲她露出一个明灿的笑:“要不要一起坐?”
一个人也挺没意思,叶谙便走了过去。
这种热闹气氛下,三人很快熟稔起来,开始喝酒闲聊。
约莫半个小时后,庄以念碰上熟识的人,不得不去起身过去寒暄。
叶谙喝得微醺,也搁下酒杯,起身往卫生间的方向走。
拐过走廊时,迎面撞上了章沐晴,陪在她身边的不再是小姐妹,而是一个年轻男人。
男人搂着她的腰,脸上带笑,举止有些油腻轻浮,典型的花花公子模样。
看见叶谙,章沐晴脚步一顿,面色白了白,仿佛受到了极大的羞辱。
叶谙扫了那男人一眼,心道,她这么快又放弃谢予然了吗?
男人的目光落在叶谙脸上,眼里流露出的“兴趣”毫不掩饰。
叶谙被这目光弄得有点不舒服,皱了下眉,匆匆越过两人往前。
等她从洗手间回到宴会厅,章沐晴突然出现,端着红酒杯拦住了她,主动邀约:“一起坐会儿?”
刚刚那个举止轻浮的男人已经不在,取而代之的,是她身后几个等着看八卦的小姐妹。
叶谙才没有那个闲工夫陪着她们虚与委蛇,更没有送上门去当谈资的癖好,弯唇一笑:“不好意思,我得去陪我老公。”
说完,踩着高跟鞋娉婷远去,裙摆在璀璨灯火下如缀星辰,摇曳间熠熠生辉。
章沐晴没想到她根本不接招,面色一僵,一贯从容优雅的姿态差点当场绷不住。
身后小姐妹围上来,小声说:“沐晴,这就是谢朔的太太吗?架子也大了。”
另一人附和:“就是,看她那样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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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谙估摸着时间,走到观景阳台上,被风一吹,酒气散了不少。
闻老已经不见了,只剩下谢朔、江时衍还有言斐。
三个男人坐在一处,倒是养眼得很。见她过来,江时衍起身,拍了下谢朔的肩,笑说:“你老婆来了,改天有时间再聚。”
言斐跟着起身,同江时衍一起往宴会厅内走。
叶谙朝两人微微笑了下,走到谢朔身侧,手扶上他的胳膊,低声问:“回家吗?”
谢朔握住她的手,捏了捏,说:“再坐一会儿。”
叶谙知道她是想等人少一点再走,在他旁边坐下,手没有从他掌中抽出。
墨青色的天幕上,星子几不可见,被灯火夺去光辉。
她看见他面前摆着的酒杯,抬眼看向他:“你喝酒了?”
谢朔避开她的目光,没说话。
叶谙凑近在他身上闻了闻,酒气还不轻,她立马皱起眉头:“你现在在吃药,不能喝酒!”顿了顿,又问,“你喝多少了?”
谢朔揉捏着她的手,仍旧不语,眉眼在夜色下添了几分温和。
想到他上回沾酒后头痛发作的样子,叶谙又气又急,一把抽回了手:“让你别喝酒你非不听,晚上要是又头痛,看你怎么办!”
瞥见她气急的表情,谢朔终于淡声开口:“没多少,闻老特地开的酒。”
酒瓶就在旁边放着,叶谙看了眼,声音低了低:“就算不能拒绝,那你也可以少喝一点!”
分明就是找借口贪杯!
谢朔没再辩驳,修长手指摸索着捏住面前的酒杯,似乎想将剩下的酒继续喝完。
高脚水晶杯内,还有小半杯红酒,波光荡漾。
居然还想喝?叶谙越发火大了,想也没想,直接抢过他手里的杯子,将剩余的酒尽数饮下。
因为喝得太急,她呛了一下,白皙的脸上迅速晕染一层薄红,唇色也格外娇艳。
谢朔抬起手,想去抚她的后背,伸至半空,想到什么,又缩了回来。
叶谙搁下酒杯,抬眼瞪他:“现在没了,看你还喝什么!”
漂亮的眸子里波光潋滟,谢朔将视线挪开,转过脸望向远处的灯火,轻轻牵了下唇,看着心情愉悦。
叶谙捕捉到他唇角的弧度,愣了下:“你刚刚是不是笑了?”
她攀着他的肩,凑近去看他的唇,仿佛发现了什么惊天动地震铄古今的大事:“是不是?”
谢朔恢复成淡淡的表情,继续不言语。
“原来你会笑啊!再笑一次……”
酒劲上涌,叶谙身形不稳,栽倒在他怀里,唇恰好虚虚擦过他侧颊。
谢朔抬起手,揽住她细软的腰。
夜风拂过,暧昧悄然间滋生。
他身上的香水味,是她亲手挑的那款,清淡冷冽,尾调绵长。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满堂喧嚣似乎被隔绝在外,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儿,男人低低的嗓音响起,如暗夜琴声:“回家吧。”
叶谙回神,从他身上下来,伸手去扶他,腿有些发软。
深冬的夜,清寒入骨,空气中隐隐浮着冷香。
最后那小半杯酒喝得太急,叶谙坐在车内,酒劲渐渐上来,从脸到耳根道脖颈,都热了起来。
等下车时,脑子已经有些混沌,她脚步虚浮,直望谢朔身上靠。
谢朔扶她站稳,褪下外套披在她肩头,揽着她往屋内走。
月色清冷,落在枝头。
一片寂静中,鞋跟叩在地板上的声音清晰又凌乱,进屋后,两人在玄关处换了拖鞋,叶谙抱着谢朔的胳膊,看似在扶他,实际全靠他支撑重量。
等到进了卧室,叶谙才松开手,边抬手拆着头上固定用的发夹,边倒在沙发上。
谢朔也坐在一旁,松了领带,解开衬衣领口第一粒纽扣,露出小半块锁骨。
叶谙拆完头发,又软绵绵朝他靠去。
她趴在他肩头,瞅着他冷峻的脸,伸出一根细白的手指,戳了戳他的唇角:“你怎么不笑了?你再笑一次给我看看好不好?我刚刚都没看清……”
谢朔捉住她的手指,拿下来,握在掌中揉捏着。
他仰面靠在沙发上,冷峻眉眼在灯光的晕染下,依稀也有了微醺之意。
叶谙抬起脸,视线内是他光洁的下颌和性感的喉结。
酒精再次作祟,她同前几次酒醉一样,按捺不住,凑到他喉结处亲了亲。
温热的气息夹杂着酒意,拂过颈间,谢朔揉捏着她的手,任由她动作。
叶谙重新趴回他身前,视线恰好对着他敞开的领口,她抬起另一只空着的手,指尖戳了戳他的锁骨。
谢朔揽住她的腰,忽一用力,将她抱到了身上。
叶谙坐在他怀里,双手搂住他的脖子,视线几乎与他齐平。
她掠过他高挺的鼻梁,望入他眼中。
漆黑的眸子里,依稀含着亮光。
她看得微微一怔。
“你的眼睛,真的亮了好多……跟以前一样……”
她怔怔望着他,眼底聚起恍惚神色,仿佛沉浸在了久远的回忆里。
谢朔对上她的眼神,也微怔了一下。
“你会好起来的……”细白的手指突然贴上面颊,她捧着他的脸,望入他眼中,重复,“一定会的……”
谢朔看着她清亮的眸子,想起自己已经复明的事,忽然有些不忍再骗她。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他只是因为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念头,想先瞒她几天,缓一缓,可没想到后面越来越骑虎难下,拖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收这个场。
叶谙捧着他的脸,又在他唇上亲了下。
她眼中泛着醉意,潋滟深处,依稀藏了复杂情愫。
他心底微微一动,低眸望着她,须臾,忽然问出了那句一直想问的话:“你喜欢我?”
叶谙被问得一怔。
脑中刹那间闪过许多画面,纷杂凌乱。
这半年来,每一次两人稍微亲近一点,几乎都是她主动。
酒意上涌,心口泛起酸涩感觉,她突然不想在他面前输了最后的一点底气,梗着脖子道:“谁说我喜欢你了?”
“我才不喜欢你,我只是……”她双臂一伸,像八爪鱼一样将他整个抱住,“馋你的身子!”
“……”
谢朔一张俊脸黑了黑。
叶谙靠在他身前,伸出细白手指拨了拨他的衬衣领口,正大光明往里瞅,温热的气息撩过锁骨处。
还没来及瞅清楚,身体突然悬空,裙摆如云低垂。
谢朔横抱起她,往床边走。
男人身形颀长,臂膀有力,穿过肋下。
叶谙陷入柔软的被褥中,长发散乱,漂亮精致的脸上,酒醉后的红晕未褪,细白的胳膊还搭在他后颈。
谢朔望着她,喉头一滚,顺势俯身,压在她上方。
叶谙抬起脸,对上他幽深的眸子,眸色沉沉,仿佛望不到底。
鼻息喷洒,热意蔓延,空气突然变得窒闷。
他的皮带贴在她腰间,硌得难受,她忍不住扭了扭身子。
谢朔按住她,手指拂过她颈侧,轻捏住下巴,低头吻了下去。
头顶光影晃动,她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气息,铺天盖地,如冬日初雪,裹挟着淡淡的酒意。
迷迷糊糊中,她听见他在耳边低声唤她的名字,眼中晕开薄薄的雾气,混沌不明。
落地窗外,月色轻浅,如水波动,一层一层漾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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