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诡秘的安静着,谁都没有说话,温宛刚想说些什么,高烨云却先开了口,“你,今年多大。”温宛微微皱眉,真是个奇怪的问题,“我十四岁了,怎么了吗?”高烨云勾起嘴角,似乎很满意的点头,温宛眯着眼上下打量高烨云,“你不要以为你比我大那么一点点就可以对我进行任何形式说教哦!我连我爹都不怕,不会怕你的哦!”温宛叉腰,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惹得高烨云一阵轻笑。
“你还挺可爱的,我是想说,你离及笄可没多久了。”高烨云目光深邃,温宛一时间看不透,只是心道这人说话怎么这样无厘头。
温宛腹诽完,便又蹦蹦跳跳的往前走。
“容儿,快参见陛下。”温安引着江容见礼,事实上,从一进门她就认出了座上之宾,那个皇帝,君浩,若不是他偏信,连解释的时间都不给父亲,自己一家怎么会分崩离析,阴阳两隔?
江容藏在广袖下的手紧紧握拳,面上却洋溢着笑容,这人始终是权利制高点上的人,自己一个,慕家便真的片甲不留了。慕云州,她的父亲,为了父亲,她也不能冲动。
江容不动声色的掩下眸中的风云翻动,复而笑意盈盈的行礼,装作第一次做这个动作,生涩,不合格,却惹得那个明黄衣袍加身的男子一阵笑意。江容见此,心中顿生恨意,但她必须忍。
“江容……你今年多大了?”君浩和蔼的笑着,“回陛下,我十六。”江容中规中矩的应答,她知道这种和蔼的笑从来不是真的,就像他对父亲的信任,不过也是流沙,那些个王公大臣的风一吹来,沙,便没了。
“也不早了,传膳吧。”君浩摆手,温安和江容便起身跟在身后,走到桌旁,却不敢坐下。“爱卿坐下,容儿也坐。”君浩招手,温安和江容这才落座,奇怪于温安的安静,江容瞄一眼温安,这才发现后者眼底深藏的隐忍。也是,家父毕竟与他是多年至交,出了这种事,怎么能忘怀?
“参见父皇。”高烨云和温宛也恰好到了膳厅,“这便是皇帝么?没有戏文上说的那么凶神恶煞嘛……”温宛嘟囔,温安脸色一变,“兮儿!不得无礼,陛下,小女!”温安慌忙下跪,急于解释,“唉,无妨,童言无忌,这女孩倒是挺可爱的,直言不讳嘛。”高烨云被温宛逗笑,连连摆手。
“来,你是叫温宛是不是,来这里坐。”高烨云招手,示意温宛坐到旁边来,温宛不谙世事,并不知道慕家的事,只觉得这个皇帝其实也蛮好相处嘛。温宛蹦跶到位子上,看得温安一阵心惊,生怕温宛一个不留神惹怒这位皇帝就被斩首,翻脸无情,这说的,就是帝王家啊!
何况,当年慕家满门抄斩不也是这位皇帝的嗜血一面?温安暗地里不禁捏了一把汗,只差求神拜佛以求平安,妻子走得早,女儿,可不能有事!
“爱卿啊,这里来呢,就是我这四子拜师,这孩子,宫内武师已经打不过他了,我便想到,温爱卿剑法了得啊,这不,我这四子就拜托你了,陌儿,还不来见过师父?”君浩示意高烨云拜师,温安连忙起身,扶起弯腰行礼的高烨云,“陛下哪里的话,臣定竭尽全力教导四王爷。”
“现在没有什么四王爷,他是你徒弟,徒弟就要听师父的话,你不用如此中规中矩,该怎么样怎么样,别碍于王权畏手畏脚!”君浩笑得很开心的样子,动了几筷子便不再吃饭,桌上其他人见状也便挺筷,一桌珍馐只动了一点点,可温宛饿了啊,不懂其他几个人为何明明没吃饱还要装作吃饱了的样子。
温宛不解的望了望他们,自顾自的吃饭,填饱肚子最重要嘛,何况这些菜真的好好吃啊!
“温爱卿啊,你有几个徒弟啊,我怎么就看到两个?”君浩看着温宛一派无邪的样子,笑着点头,“回陛下,加上四王爷,一共六个。”温安作揖。
君浩微微挑眉,不作言语,又像是等待着一个令他满意的答案,温安见状,心里咯噔一跳,连忙开口,“大弟子,二弟子,三弟子出去历练,此刻并不在庄内,若陛下想见,我立刻书信召他们回庄。”君浩不开口,温安弯着腰,额头微微渗出汗水。
温宛这会也感觉到了气氛不对,面对美食的欢愉也渐渐收敛,几欲开口,却怕自己一个失言会让自己一家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温安。
见君浩仍然没有开口的欲望,温宛咽了口水,壮着胆子开口,“皇帝陛下,我师兄师姐出去两三个月啦,不知道陛下要来,未能一睹圣颜,那是他们没福气,皇帝陛下不要生气嘛……”高烨云瞥温宛一眼,这家伙还知道紧张啊,“父皇,拜师礼还没派人拿上来。”高烨云起身,微微欠身。
君浩眉头微皱,轻轻点头,挥挥手示意平身,“来人呐,念清单。”身边太监模样的人接过清单,略微清嗓。
这便是皇权威严么,仅仅一个细微的表情便惹得所有人提心吊胆,便,断送了一代忠臣的满门性命?江容低着头,眼中闪着丝丝缕缕的恨意。
她没办法做什么,她只有活下去,带着一个家族的希冀活下去,所以她不可以冲动,忍住,一定要忍住!袖中,长长的指甲将手掌掐出一丝丝血色,痛,只有痛能让她保持清醒。
再抬起头来,江容眼中只剩下了一片清明,哪里有刚才满满的恨?袖中的手也渐渐松开,面上一片处变不惊。
毕竟是皇帝,没有再久留,便摆驾回宫了。
君浩前脚离开,后脚温安便叫了温宛去书房,“兮儿,你看到了吧,那就是皇帝,是皇权!他不是个好相与的人,你记住,与皇室相处,万不可出格,一个不留神,那便是断送我星云庄上下所有人的性命!懂了吗?”温安眼中闪着一种晦涩的光,像是想到什么遥远的事情,“我懂了,爹,我……不会的。”脑中闪过高烨云的话,‘你知不知道我可以以藐视皇权为由斩了你。’
原来,一个人的性命真的可以如此轻易的断送……所以,不是他不识好人心,只是自己自己为是罢了……
温宛翻覆却无法入眠,在床上坐的有些烦了,便下床,从衣架取下衣衫,轻拢罗袖,赤足走到门前,想听听一些声音,推开门却是四下寂静,一时间竟安静的有些烦闷,索性挑着灯四处晃悠。
毕竟入夜,一阵轻风拂过,卷着丝丝凉意,温宛不禁控了控衣服,企图多获取一些热量,也不知道是走到哪里了,已是半夜竟还亮着灯,温宛有些奇怪,推门却见一人趁着月色练剑,“南……不,四王爷?”温宛举着灯,依稀认出那人的样貌,高烨云停下来,总觉得有些怪异,却说不上哪里怪,“你……还不睡?”
高烨云走近才发现少女身上除了薄薄的轻纱就只剩一件单衣,狠狠地皱下眉,便脱下自己的外衣,准备替温宛披上,却不料后者却往后一退,才觉男女有别,于是将衣服递给她,“披上,入夜很凉,容易生病。”温宛扫过衣服,视线定格在高烨云脸上,不过一瞬又挪开了视线,“不劳王爷挂心,我这便去睡了。”略一欠身,温宛转身便准备离开。
高烨云皱眉,突然想到下午逗弄她的那席话,不会这么较真吧……高烨云想着,伸手拉住温宛,“你,不高兴?”温宛转头冲他粲然一笑,“没有啊,王爷多虑。”高烨云眉头皱的更深,那,是被父皇吓到了?“那就是今天被吓到了。”温宛不说话,高烨云便更笃定,“我跟他,不一样。另外,叫我名字就好,今天跟你说的话,只是吓吓你。”说着将外衣披到她身上。温宛拢拢衣服,挑灯挪步。
走到院门旁,突然回身,“高烨云,这么晚了,别练了,否则明天没有精力,那才是得不偿失。”高烨云随着声音望向温宛,眼角噙笑。
温宛抬脚跨过门槛,小巧的裸足便露了出来,“怎么没穿鞋?”高烨云本来准备转身,无意中瞄到,“本来只是在房门口,结果越走越远。”温宛满不在乎的看看裸露的脚,“你这样会着凉,不知道么?”高烨云径直走到温宛身旁,替她紧了紧外衫,“回去用热水洗个澡再睡。”温宛轻轻点头,高烨云这才展眉,“去吧。”
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后,连月亮都隐在了乌云背后。
温宛犹豫片刻,还是将高烨云的衣衫整整,放在衣架上,爬上床后,阖眼没多久,便安然睡去,而另一间房确实彻夜明灯。
“皇帝,皇权?呵。”江容举着酒,一饮而下,眼角的泪无声滑落,“爹,我不懂,为什么他不信你啊,我慕家世代忠臣啊!”江容眼眶通红,不知道哭了多久终于昏昏沉沉的趴在桌子上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