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要我吗？”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杨夜的腿就有点迈不动了。
这句话实在太暧昧了，换做另一个人说,绝对是**。
可当它出自顾良的口时,杨夜就不那么确定了。
似乎是因为酒精的缘故，顾良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里有一点依赖,甚至一点控诉和委屈。
但即便是这种神情,也跟**手段什么的没有半点关系，它更接近于一种真切的、关于灵魂层面的拷问。
只是顾良眼里的那一点情绪很快就散了。
现在他的目光清澈，表情平静，好像刚才那一瞬发生的所有，都是杨夜的错觉。
空气中那一点若有若无的暧昧或者真情顿时散于无形,但杨夜依然喉咙发紧。
杨夜想说点什么调侃的话，打破这种奇怪的氛围，一句“你之前不是拒绝了怎么现在又来找我”差点说出口，但他想起来前不久小树林里发生的事，立刻止了话头。
然后他不禁思考——自己怎么在他面前随便说句话，都如此千回百转百般顾虑,生怕让他为难？自己什么时候这么纠结了？
停顿片刻，杨夜说：“节约时间。早餐面试吧。明早八点半。就在这个客厅。所以你早点睡吧。我去另外开间房。”
“——你那什么疑惑眼神。我不住这里主要是因为……不是,你觉得你跟面试官住一起合适吗？”
“行了,我走了。”
杨夜走到房门口,想起什么,又说：“你放心住。明天不用退房,这套房本来就是长期给我专门留的，等等——”
“你这又是什么眼神？”
顾良没觉得自己露出了什么眼神，无非就是当初王旭递来的那张名片在他脑子里晃，尤其是“云顶酒店（西街店），3258”这几个字。
杨夜快速反应过来什么，皱眉道：“这我自家酒店，我经常过来开会参加饭局，所以我给自己安排了一间，免得经常跑来跑去。叫你不要跟王旭混了。你想哪儿去了？”
顾良立马摇头。
杨夜被他那眼神看得心烦意乱，口不择言起来：“大半夜喝醉打人哭闹撒酒疯还这么多问题……我走了。”
顾良：“……？”
“不是，那个——”
“你还有问题？”
“这是你的长期固定房间，应该你住。我另外去开——”
“睡你的觉去。”
“……”
-
杨夜走后，顾良快速冲了个澡，然后给自己定了早上6点的闹钟。
现在流行的什么午餐面试、晚餐面试，美其名曰吃饭的环境更放松、更有利于交流，面试效果更好，但如果真有面试者饿着肚子，并且真的奔着饭、奔着轻松愉悦的氛围去，到时候口不择言什么都往外说，那他可就真傻了。
杨夜别出心裁搞了个早餐面试，顾良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但他需要在8点半正式面试前，先让自己吃个半饱，再喝一杯咖啡，才能以充足的精力应对。
定完闹钟，躺上床，打开微信看了眼未读消息，顾良有些愣住了。
那些消息大部分是王旭发来的，为的是八卦他和杨夜。
看完消息顾良大概反应过来他断片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最后他来回看了“热吻十分钟”、“公主抱”、“老杨男友力”这几个关键词好几分钟。
——所以，他刚才有没有亲杨夜？他该不会醉迷糊，真的亲过去了？
-
早上6点，顾良听着闹钟醒了过来。
他打电话给前台，订了两份早餐，一份单人量，要求马上送来，另一份是双人量，让8点20分送来。
周末时间这个点起床，加上前晚上喝了酒、又熬了夜，顾良简直困得不行。
好在咖啡解救他于水火，喝完之后人稍微清醒了些。
8点半杨夜准时到了。
见顾良已经订好了早餐，他倒是挺欣慰的。
不过他对于顾良点的餐品做了诸多挑剔，又重新打电话叫了一份过来。
顾良觉得杨夜就是故意找茬。
在剧本里的时候他没这些毛病。毕竟他当过兵，吃大锅饭吃惯了，原本没有这些讲究。
“我不喜欢吃牛油果，也不喜欢虾伴着沙拉一起吃，这一口下去胃里都是生冷的。我头天晚上饭局吃得油腻，现在就想吃点清爽一点的。其实白粥就很可以，不需要搞这么复杂。”
“如果你接受这份职位，以后要面对很多这样的事。当然了，我不需要你这样照顾我。但如果有合作方需要你接待呢？合作方的口味你得先了解了，根据人家的喜欢安排餐点。”
找完茬的杨夜淡淡一笑，喝口咖啡，看向顾良，等着他的回答。
顾良果断回答：“我不觉得这属于我的工作范畴。我做的是业务助理。总裁助理在淮余集团的职级至少是l7，半只脚迈入高管行列了。我不认为我到这个职级，拿着与职级对等的工资，是用来操心你、或者合作方每天早上吃什么的。”
“当然了，我不是说这些事不重要。但术业有专攻。你说的这些事，有专业的秘书团替你打理。大家把各自的职责分清楚，效率高，工作质量好，有问题也能及时找到责任人。”
“再来，的确存在秘书那边忙碌，需要我帮忙的时候。那么我认为我依据sop办事就可以了，也就是标准作业程序，或者说操作手册。秘书团做这些事做这么多年，非常有经验，对于各种可能遇到的问题，应该同步记录到sop里，并附上基本的解决办法。”
“订酒店订餐这些非常基础、有标准流程的工作，完全可以书写一份完整的sop。”
“所以，如果工作中真的遇到你说的这种事，我认为我查看sop就可以。”
“那么问题来了，杨总，不知道你手下的秘书办公室，有没有做sop的习惯呢？”
“按理说，这么简单的工作，只要人智力正常，依据sop就可以做。说实话——”
顾良笑了笑，“对于这种工作，如果需要你通过这种方式来测试我，只能说明，你们内部管理不过关。一些基础的、可以有标准流程的工作，没有形成良好的闭环管理。”
杨夜也笑了。“挺有意思。我还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做这些东西，我向来只问结果。”
顾良道：“正常。部门内部管理、人员培训这种小事都要你操心的话，那你忙不完了。”
杨夜：“秘书办公室那边主要是高倾在管。我找高倾跟你谈一次，帮我盯着点。”
顾良点头：“嗯。好。”
杨夜手指点点桌面。“那下面进入正常的面试题吧。你先随便谈谈，就谈对淮余的看法就可以。什么都可以说。包括业务瓶颈，或者未来展望，尽管畅所欲言。”
-
杨夜也没想到，两人这一聊，居然聊得非常投机，不知不觉一上午都过去了。
末了，杨夜深深注视着顾良，问：“对淮余这么了解，你下过不少功夫。所以，你早就想来了吧？那为什么，我最早让高倾问你的时候，你提出要再考虑一下？”
顾良淡淡笑着道：“如果我去了，还怎么找你要两个亿？”
“我本来也不欠你两个亿。”听见这个回答，杨夜难免失笑。
笑过，他继续追问：“说老实话，到底为什么？”
面上笑容退去，顾良沉默了片刻，才答：“有一些私人方面的顾虑。不方便答。”
闻言，杨夜眉头皱起来。
顾良再道：“不过我现在已经想好了。你可以放心。”
“行。”杨夜站起身，“那走吧，我请我的……准助理吃个午饭。”
如此，面试完，杨夜带顾良去了顶层的旋转餐厅。
餐厅中午并不转，也不提供自助餐。
问过顾良只是不吃香菜和胡萝卜后，杨夜帮他点了餐。
吃饭的时候顾良时不时抬头望向窗外，杨夜瞧着他的模样，觉得十分有趣。
他忍住了，才没有把“要不我去开后门让他们把餐厅转起来，让你看看其他方向的风景”这种没头没尾献殷勤的话说出口。
吃完正餐，服务员送上甜点。
杨夜感觉到顾良有点欲言又止，主动问：“想问我什么？”
顾良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我昨晚……有没有……”
终究是问不出“我是不是亲你了”这种话，顾良只是问：“我做什么奇怪的动作了吗？”
“打人，哭闹。”杨夜道。
顾良皱眉。“不会吧。我从小到大都很少哭。”
“酒精能放大人的情绪。正常反应。虽然说你是男的，但偶尔哭一哭也没什么。”
就是不知道，是谁惹你那么伤心的。
想到这里，杨夜目光有些深沉。
顾良咬了一下下嘴唇，再问：“那……没别的了吧？”
杨夜盯着他笑了。“你还想有什么？酒后失德？”
顾良：“……没什么就行。我就问问。”
杨夜眯眼：“是不是王旭问你什么了？还没删他？”
顾良没说话，低头吃甜点了。
草莓搭配浆果慕斯蛋糕，舀一小勺放进嘴里，酸甜可口，一点也不腻，口感极佳。
杨夜瞧着他小口吃甜点瞧了好一会儿，顾良察觉到他的视线，抬头看他。“嗯？”
他发出这一声的时候，嘴角还沾着一点粉粉的草莓味奶油。
杨夜盯了片刻，没敢多看，侧头去看风景了。“没什么。就是觉得……有那么好吃吗？”
“嗯。挺好吃的。”顾良认真地夸赞，“你很会点菜。”
杨夜端着的红茶瞬时手一抖。幸好茶已经喝了大半，不至于洒出来。
杨夜口中干涩地喝下一大口红茶，放下了，又盯着顾良看。
顾良看他一眼，又发出了“嗯”的一声，就好像在诧异他为什么又这样看自己。
杨夜叹口气，无奈放下了杯子。
——我怀疑你勾引你未来老板，但我没有证据。
-
慢悠悠吃完一半甜品，顾良接到一个电话。
看见“小易”这两个字的时候，他愣了好几秒——昨晚没回家，也忘记给表弟交代一声。
接通电话，段易沙哑的声音传来：“哥你昨晚没回家？还遇到什么事儿吧？我昨晚加班，回去都半夜了，以为你早睡了，结果我这个点起床你居然不在。”
顾良觉得自己作为段易的哥，从小就是他思想、学习、行为等方方面面的表率，让他知道自己又去酒吧又去夜店喝醉什么的不大好，这是十分不好的示范，不利于以身作则。
免得段易以后染上泡吧酗酒夜不归宿的毛病，小姨妈责怪他，他还把自己搬出来说是自己带的。
于是顾良说：“我没事儿。我昨晚也在加班。加完班就在公司睡了。不用担心我，我下午就回去了。你吃饭了吗？”
面不改色扯完谎，顾良挂了电话，然后就发现对座杨夜眉头皱起来，隐隐有些不太爽。而他看向自己的目光，则非常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