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宫的路上,长宁侯一度晕厥过去。
夫人更是掩面哭泣。
唯有时夏,不动如山。
长宁侯看到儿子淡定的模样,欣慰道:“远夏,你心中有何成算,如此镇定?”
时夏诚实道:“我在想我的棺材是滑盖好还是翻盖好?”
长宁侯脚下一个哆嗦,直接摔了个仰倒。
“爹,没事吧?吓到你了。”
时夏将人扶起来,“爹,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些。说不定到时连棺材也没有,草席一卷,随便扔到山坡上喂狼。”
长宁侯脚软的更厉害。
到了金銮殿,皇帝正襟危坐。
周韵书单独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周齐书此刻早已押往午门,只待斩首示众。
长宁侯见到陛下,直接来了个五体投地: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臣教女不严,臣罪该万死!”
皇帝也算深明大义,不然此刻周韵书早已和周齐书一起被斩首示众。
“此女说侯府知晓三皇子所作所为,并提供钱财支援,此话当真?”
皇帝一开口,底下长宁侯和夫人都惊呆了。
长宁侯捂着心口,指着周韵书:“你...你个孽障!当初生下来便应该掐死,免得在陛下面前胡言乱语。”
周韵书的确是故意的。
时夏探监后,周韵书终于清醒。开始对周齐书破口大骂甚至自残。
她知道,自己难逃一劫。
既然如此,不如拉上爹娘?黄泉路上还有个伴。
长宁侯跪着往前爬了好几步,额头在地上磕出血迹:
“陛下,微臣以列祖列宗起誓,长宁侯府绝对没有参与此事!”
皇帝看到长宁侯的反应,便大致猜出来。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长宁侯,教女无方,择即日起,罢免爵位,流放西北!周韵书,愚蠢无知,罔顾人伦,赐鸩酒。”
至于周齐书,既然不是侯府亲儿子,便不牵涉侯府,如此也算仁慈。
此话一出,长宁侯和夫人全都哭爹喊娘。
流放西北,岂不是比死还难受?
唯有时夏,镇定自若。
“启禀陛下,望陛下明察,周韵书非侯府嫡女,她犯错,无关爹娘。”
金銮殿安静的落叶声也可闻。
侯爷和夫人顿时止住哭闹。
什么?
周韵书不是亲生的?!
若换作以前,夫人必要哭晕过去。
可今时不同往日,夫妻俩差点没高兴晕。
周韵书脑子内仿佛烟花炸裂,双耳齐鸣。
“你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不是爹娘的女儿!”
“我知道了。一定是你们为了逃脱罪责,才捏造事实!告诉你,不可能!我生是侯府的女儿,死也是!!”
周韵书像个疯子一样睁大双眼,指着夫妻俩,咬牙切齿像是要把两人吃了一般。
她跪着往前揪住夫人的衣角:“娘,我是你的女儿,我这辈子都是你的女儿!你陪我一起好不好?我不想孤孤单单去死啊!”
夫人此刻也管不了那么多,狠狠推开周韵书。
母女俩状若仇敌。
“我相信远夏的话,我一定没有你这么蠢的女儿!!”
上面的皇帝也蒙了。
“周远夏,此话当真?可有证据?”
时夏认真回答:“此话当真,陛下若不信,可当众滴血认亲。”
皇帝让人准备两碗清水,时夏趁机解释:
“臣当初在渝州,母亲对我和妹妹总是不喜,后来母亲临死前告知,原来我和妹妹都是侯府夫人所生,她为了一己荣华,调换了两个孩子。”
“臣的亲妹妹死在流民手中,回到侯府后,未免母亲伤心,臣便没有和爹娘说韵书非亲生的事实。”
不一会儿,太监端着两碗清水。
御林军抓着周韵书的手划了一刀,时夏也主动划了一刀。
长宁侯颤抖着把自己的血滴入两个碗中。
此刻他无比期盼周韵书的血千万不要和自己相融。
两秒后,只见时夏那碗两滴血逐渐融合,可周韵书的那碗两滴血根本不融。
“不是亲生的!夫人,太好了,真的不是亲生的啊!”
长宁侯抱着夫人边哭边笑。
周韵书怔怔摇头:“不可能,不可能的,我才不是什么接生婆女儿,我是高贵的侯府嫡女!”
不可能!!
她疯狂打翻两个碗,被御林军死死按在地上。
皇帝老了,脾气好不少。
想到夫妻俩十多年全给别人养孩子,顿时气消不少。
他叹了口气,给周韵书一根白绫,削掉侯府爵位,贬为庶民。
不用去西北,夫妻俩已然高兴疯了。
叩头谢恩后被赶出皇宫。
时夏原本跟着一起出去,半路被人拦下。
“爹娘,不用担心,我去去就回。陛下若想杀我,不会等到现在。”
她被人带入偏殿,一盏茶后,大皇子慕容景出现在眼前。
时夏懒得起身行礼:“不知殿下有何事?”
慕容景二话不说,拔掉了她的玉冠。
“你果然是女人。”
时夏忍住没给他一耳光。
她一把夺回玉簪,插回头上。
“与殿下何干?”
“你的来历我查过,当年的接生婆只有一对儿女,并且年纪差三岁,还是姐弟。普通人哪来的胆子敢换走侯府世子,顶多换掉侯府小姐。”
慕容景语气肯定,眼神中多了一丝惊喜。
时夏姣好的面容带着微笑上前,一把掐住他的脖子,门外侍卫听到后直接拔刀被慕容景拦了下来。
“都出去!”
侍卫无奈只能出去加强戒备。
“殿下该感谢我,没有我通风报信,如今稳坐太子之位的人怕是坟墓里的三皇子。”
“所以我没有当众拆穿你。若你愿意,我还能给你一辈子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
慕容景的意思很明显。
“你怎么还恩将仇报呢?”时夏不为所动。
“你爹娘已经被贬,往后的的日子可想而知。”慕容静不明白她为何不愿意。
“那也轮不到殿下操心。若您不想安插细作的事情暴露,便管好你的嘴。”
时夏掐着脖子的手愈发用力。
慕容景也明白了她的决心,缓缓开口:“我答应你。”
时夏晚上回到侯府。
所有人都在打包行李。
彩椒和夫人望着被抄的家产,默默哭泣。
“远夏回来了!”夫妻俩惊喜出声。
夫人更是一把抱住时夏痛哭:“今后我只有你了!”
时夏冷冷推开她:“不,你们什么也没有。”
侯爷以为她是因为夫人之前的偏心,所以生气。
“夏儿别生气,为父还有一些私产,今后定然都是你的。”
时夏笑笑,拔掉头上的玉簪:“我不需要。当然,如果你们愿意把东西给女儿,我也很乐意收下。”
“你...你??”侯爷看着面若好女的时夏,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好好的儿子,怎么突然变成了女儿?!
“你不是...”夫人大胆猜测,难道时夏也不是她的孩子??
“不,我是。”
时下慢慢理好头发,这已经是第二遭了。
“我是你们的亲生女儿。”
“只有周韵书是接生婆女儿罢了。”
“周齐书也是你们亲儿子。”
三道惊雷如晴天霹雳砸得夫妻俩头晕眼花。
侯爷甚至来不及思考:“你说什么?齐书他??”
时夏天真的眼神此刻让长宁侯不寒而栗。
“对呀,周齐书是你们的亲儿子,想认他,去啊!”
“可惜尸体已经挂在午门上,如果让陛下知晓...侯爷觉得自己的项上人头还保得住吗?”
侯爷只觉得心中有一团火在烧。
喉咙似有血腥味,吐出一口老血后,他凄凉大笑。
悲凉又庆幸。
活着不如一死了之。
“我的儿啊!!”
第二天一早,府中传出夫人疯了的消息。
外界众说纷纭,只当夫妻俩爵位被削,夫人承受不了才疯。
两年后,午门。
“又来了,有完没完?”
“听说她养子被斩首示众,天天来这发疯,耽误我生意!”
“也是可怜人啊。”
“听说以前还是有钱人家的侯府夫人呢,现在过的还不如我。”
大婶们偷偷看乐子,直到中年男人将夫人带回去。
“儿子,我的儿子,齐书啊!”
中年男子一把捂住妻子的嘴:“闭嘴!夫人,齐书绝不能是我们的儿子。”
即便周齐书还活着,他也不能认,认了,便是死罪!
时远夏说得对。
两人跌跌撞撞回到破破烂烂的家,屋内只有彩椒烧火做饭。
至于时夏,两年前便离开京城,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