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静是误入港口小镇的留学生,说误入其实不太恰当,作为一个好奇心很重的人,学的又是新闻专业,她老早就对只在朋友口中听说过的深海眷属好奇不已,只是刚到夏城那段时间,她一直在适应夏城的繁华,如今终于适应了在夏城的生活之后,她才终于找到机会,准备来港口小镇看看。
如果是在春夏秋三季,想要在城区内见到深海眷属其实不难,河水没有被冻结的时候,还是有很多深海眷属会以水下形态逆流而上,到岸边与众人做交易,由炼金引擎生产的空间背包,虽然不能直接储水,但若是改变外表皮的材质,还是能做到防火防水的,因此现在的空间背包,内里材料虽然还是那几样,毕竟材料的组合并不单单指的是表面上看到的那种,也有神秘学意义上的叠加,但外在的皮肤却是早就换了好几重。
楚源作为一个大直男,他制作空间背包的时候,就只想着通过换材料的方式来改变空间背包的性质,比如说将普通的植物纤维,换成动物皮革,又或者是恶魔触手的皮,从而制造出大小不同,性质亦有区别的空间背包,但群众的智慧是无穷的,很快就有人想出了二合包这种东西。
所谓的二合包,就是在不改变原空间背包廉价生产材料的前提下,再在外面套一层包,就像是给包再穿一件衣服一样,只不过这衣服有着各种各样的功能,便宜的可能就只是换个款式,让包看起来好看一些,毕竟空间背包不能随意破坏,哪怕是用别针在包上扎一個孔放些小装饰,都会破坏包的空间结构,从而失去“芥子纳须弥”的效果。
而价格昂贵的那些外包,起到的作用可就多了,比如说密封防水,这样即使带着包在水中穿梭,也不必担心包里的货物被打湿,深海眷属们用的最多的就是这一款外包,只可惜张静来的不是时候,河水冻结,深海眷属们也比寻常人类更加怕冷,即使有暖石的帮助,也轻易不会离开相较于陆地更加温暖的海洋。
在张静眼中,眼前的港口小镇,是一个非常神奇的地方。
港口小镇并不大,单看陆地上的面积,其实也就两条街道的样子,从码头向外延伸,街道两边的店铺许是因为寒冬的缘故,大门紧闭,偶有一间门户开启的,也因为没有点灯的缘故,显得十分阴森可怖,再配上阴郁到了极致的天气,也就是张静没有接受过几本克系文学和恐怖小说电影的荼毒,否则她现在应该腿软的走不动路。
她突然有些后悔,自己不应该趁着学校放假,一个人偷偷溜出来,还走那么远的路,从城区来到港口小镇,如果她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恐怕后悔都来不及,但她身上又没有什么通讯工具,她也不是人类领主,只是一个刚刚满十五岁,在学校里读过两年书的年轻女学生,有胆子,但胆子又似乎没有那么大。
“你是谁?你来干什么的?”突然响起的女声吓了张静一跳。
她回过头去,却见到一个非常美艳的女人,她高的吓人,腿也长的吓人,穿着黑色的紧身皮衣,前凸后翘的身材显露无疑,湿漉漉的长发被抹成大背头,披散在肩膀后面,露出锐利的五官,张静被她没有多少感情,如同动物一般的眼神盯着,心跳的像是要从喉咙里面钻出来。
她张张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卡住一般发不出声音。
“你、你好……”
张静紧张极了,还算白皙的脸颊瞬间红成一片,向来能言善辩的她发现自己在女人面前,脑海中竟是一片空白,连一句稍微有逻辑些的话语都组织不出来,这叫她觉得又丢人,又忐忑。
女人却似乎不在意她的紧张,目光上下扫视过她纤细的身板,“留学生?”
张静找回了自己的呼吸,“您怎么知道我是留学生?”
女人笑了一下,即使是很浅淡的笑容,在她脸上也有一种活过来的极致美艳感。
“只有留学生,才会在没有船回来的时候,傻乎乎地往港口跑。
“你是想去港口小镇玩吧?没人跟你说伱走错方向了吗?”
“可是地图——”
“我老早就叫那群蠢货更新地图了,你恐怕买的是以前的旧版。
“小姑娘,给你长个教训,在夏城买地图,一定要看日期。”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有些好笑地说道:“有时候地图的保质期,比报纸的保质期还短!
“不过嘴巴长在鼻子底下,比起看地图琢磨半天找不到方向,有时候直接问路会更快!”
“我就是想……”想要拿到传说中港口小镇的一手资料。
老师不是说了吗?做新闻调查,一定要偷偷地,悄无声息地,这样才能在被调查的人都没发现的时候,找到来不及掩藏的真相。
听了小姑娘的理由,女人毫无形象地哈哈大笑起来,“那你觉得港口小镇有什么需要你调查的真相吗?”
张静茫然,她不就是不知道,才想着偷偷地来,好搞一个大新闻吗?
女人摸摸她的脑袋瓜,“你还真有当狗仔的天赋……嘻嘻,改天叫巨佬给你办一个八卦小报好了!”
“巨佬……您,您是领主大人?”
张静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
虽然大伙儿没有明说,但从彼此对楚源的称呼当中,就可以做到某种程度的身份区别。
一般来说,习惯性叫楚源巨佬或者是老大or老板的,基本上都是人类领主,普通领民没那个胆子,真开不了口叫这几个称呼,即使有那胆大包天之人试图伪装成人类领主,装的也不像,因为人类灵主与部落民或者原生领民之间的差别,不是一年两年的夏城生活能够填平的。
张静在学校里接触到的人类领主不少,对于这样的人物并不陌生,她的正课老师与专业老师也基本上都是由人类领主担任,正是接触的多了,她才知道领主与领主之间,也有着莫大的区别,而她面前这一位……观其神采,她觉得对方当得起自己的一声大人。
“叫我罗兰就好,你想去港口小镇的话,跟我来吧!”
她转身就走,张静愣了一下,随即跟着她上前,走了不知道多久,眼看天色越来越黑,乌云压顶,阴沉的厉害,小姑娘的心怦怦直跳个不停地时候,一个转弯,眼前的景象让她瞪大了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明亮的灯火,就像是于黑白色的环境当中,突然有人执笔落下了色彩。
这是一处相较于先前那开阔的港口,不知道收拢了多少的海湾,两边的山壁环绕,只在远处留出一线天般的生机,海风呼啸,浪潮汹涌,却尽数在入口处化作平静,被细心打理过的礁石滩如今光滑无比,与一座座浮桥相连,浮桥之上,有走廊,有商铺,有民居。
耳后长着鱼鳃的深海眷属在浮桥下方穿梭,不时冒出头来,与那些门窗对着水面的店铺做着交易,他们大多带着一个独特的空间背包,将包打开之前,要先将外包如同分肉一般分开,才能露出里面干涩的,没有被海水打湿的空间背包来。
“上去走走?”
张静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踏上的浮桥。
这座被架构在海上的小镇,道路并不宽敞,由于浮桥的宽度有限,因此也就供五人左右并排而行。
若是只有浮桥的地方还好,左右虽然没有栏杆,但道路还算宽敞,可若是到了两边都坐落着商铺的地方,那商铺支出来的门檐,虽然没有挤占一寸浮桥的空间,可天空好似都随之变得拥挤,更别提这些商铺总是成双成对的出现在浮桥两边,竹编的房屋坐落在圆饼状的木船上,前后都开了售卖商品的窗户,空间不大,一眼就能看个通透。
浮桥交织间,是数不清的水道,深海的眷属们在其中穿梭,遇到感兴趣的商品,就冒出头来,商铺冲着水道那头,会提供一块小小的,用于支撑的平台,若非他们的形貌和出行方式与普通人类完全不一样,看上去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类小镇。
“港口小镇竟是这样的……”张静喃喃地道。
“不然你以为应该是怎样?”
罗兰好笑:“一群疯子?”
张静像是被人看穿了心中的想法,十分窘迫地说道:“不不不,我没有那个意思……”
罗兰却是来了兴致地问道:“你听到的港口小镇是怎么样的,跟我讲讲呗?”
像是为了诱惑小女孩,她提议道:“我请你吃东西。”
她带着小姑娘去买了烤鱿鱼,还带着人找到一处可以歇脚的凉亭,两人一人捧着一杯奶茶,张静直到坐下,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中了哪门子的邪,最后还是捧着奶茶开了口:“我也是听人说……”
罗兰听得发笑,大概是因为留学生们大多是在冬日来到夏城的缘故,与港口小镇和深海眷属的交流并不多,因此竟是无端传出了诸多的故事来,有说面容恐怖的深海眷属绑架美貌少女的,有说深海眷属都是一群精神失常的疯子的,还有的说……总归不是什么好话和好故事,才钓来了这个初出茅庐的调查记者。
“有趣。”她笑着,“你现在就在港口小镇,也亲眼见到了那么多的深海眷属,你感觉怎么样?”
“我、我不知道。”少女结结巴巴,“就、就很好?”
眼前的小镇和她想象中的根本不一样,没有阴森恐怖的气息,没有黏腻湿滑的感觉,浮船上的水是多了一些,但完全没有到滑的地步,如果不是特殊的穿行方式,不看那张与人类审美有所差异的面容,不管是从耳边传来的叫卖声,还是结伴而行的少女窃窃私语看来,都与一个普通的城镇差别无异。
“你想体会一下当深海眷属的感觉吗?”
“体会?”
自称罗兰的女人摊开掌心,里面不是何时握着一颗墨绿色的,散发着浓郁海腥味的药丸。
张静发现自己抵挡不住想要接过那颗药丸的好奇心。
按理说不应该如此——夏城虽然没有人贩子,但学校的老师们也会讲一些“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道理,可她还是在片刻的犹豫之后,将其接了过去,然后忍受着几乎叫人作呕的味道,咀嚼着吞进了喉咙。
没什么变化发生,她茫然地看向罗兰,“然后呢?”
“把手给我。”罗兰道。
她将手伸了过去,罗兰一把抓住,带着来不及发出尖叫的她,跌入了旁边的海水里。
“啊!”惊呼声直到浪花炸起打湿了浮桥,才姗姗来迟地响起。
作为一个落水的旱鸭子,张静第一时间就是想着要抓住什么,可当她的手臂摸到罗兰的皮肤,入手的不是女人线条分明的坚硬手臂,而是一块光滑的,好似雨淋一样的皮,她的手掌根本抓不住对方,就从皮肤上划走,好在后者并未放任她在水中挣扎,而是禁锢住她的腰,摆动着有力的鱼尾,带着她往海水深处游去。
“唔……不要……”
她根本来不及反抗,眼前的场景就已经发生了剧烈的变化,只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然而下一秒,她又被带着破水而出,感受到周身空气的她大口喘着粗气,才发现原本只是往海上的浮桥小镇走了一段路的她,竟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小镇内部的一块未被遮挡的水域当中,听到出水的声音,旁边店铺的老板也不恼,而是好脾气地招呼道:“两位美女看点什么?”
“你那夹子给我来一个。”这竟是家卖女子装饰的店铺。
张静还未回过神来,颊边湿漉漉的短发,已经被一枚粉色的发夹,给别在了耳后。
“好玩吗?”她只听到这么一声,下一刻,便被拉入了水中。
“哈哈哈哈……”耳边似乎响起了女人欢快的笑。
深海眷属……果然,多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