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牧尘和秦梦柔见状，不由心生恻隐，走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
“楚统领，不要太难过了。”
秦梦柔叹息道，“其实方执事刚刚与我说了，他确实有心饶恕过白魅。”
“但是，这个女人从未受到过挫折，导致对失败没有任何承受能力，所以自己活活逼死了自己。”
“你之所以这么做，也是为了挽救紫虚国百姓于水火的大义，你是英雄，而绝非杀死她的凶手。”
“我们对此只能深表惋惜，也请你节哀顺变……”
“秦女侠，我都懂，你不需要多说。”
楚灵蔚面露沧桑之色，自嘲般苦笑着摇了摇头。
“白魅殿下虽然为人暴戾苛政，误国误民，但对我却有着知遇之恩。”
“现在她已魂归九泉，我希望方执事和秦女侠能安葬她的遗体，替我送她最后一程。”
“楚统领，你放心吧。”
方牧尘点了点头，郑重道，“我会以王公之礼，在紫虚国外寻一隐秘之处将她入土厚葬。”
“这样，那些曾经被她欺压过的人，不会到她的坟前作乱泄愤。”
“而她的姐姐，还有那些关心她的人，则可以去祭拜她的魂灵。”
“多谢了。”
楚灵蔚苦涩笑着点了点头，随即落寞起身转身离开。
方牧尘张了张嘴，上前还想唤住她多劝几句。
却见楚灵蔚猛然站起身，“刷”地一声从腰间抽出佩剑。
血光一闪，手起剑落，直接斩断了自己的左臂。
“这……”
这震撼人心的惊人之举，瞬间使欢呼庆祝的众人目瞪口呆，使整个杂役院都陷入鸦雀无声的沉默。
秦梦柔眼中也满含震惊错愕，试探性想要走上前，却生怕楚灵蔚还会有更加过激的举动。
然而，楚灵蔚虽然做出这种疯狂的事，整个人却仍平静如水。
鲜血簌簌流淌而下，断臂的剧痛让她脸色惨白、额头冷汗密布，却没有发出哪怕一声吭响。
方牧尘闭上嘴巴，终究是欲言又止，将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随即目不转睛目送着楚灵蔚踉跄离开，眼中流露出一抹尊敬之色。
“她……她这是何苦呢？”
断臂将地面染得殷红一片，秦梦柔面容黯然苦涩。
“自己将手臂斩断，会带来多大的痛苦，我根本都难以想象。”
“她究竟是哪里来的勇气和意志，竟然连吭都未吭一声……”
“我想，相比于他内心的创伤，断了一条手臂根本算不得什么。”
方牧尘淡淡道，“白魅的死，恐怕会给她内心留下挥之不去的永恒愧疚。”
“如果可以，她绝对愿意用自己的命，来换回白魅的命。”
“可惜，生死攸关之事，交换不得，也代替不得。”
“所以，她只能自断一臂，以报白魅的知遇之恩。”
“并且我料想从今往后，她都只会守在白魅的坟前，而不会再去任何地方。”
听闻此话，秦梦柔显得无比困惑：“明明战事都已经结束。”
“她本可以像英雄一般，接受万民敬仰……”
“这便是，忠诚。”
方牧尘笑道，“对于紫虚国大部分百姓来说，白魅确实是个十足的昏君和暴君呢。”
“可对于楚灵蔚来说，白魅确实赋与了她一切的恩人。”
“她本来会誓死效忠于白魅，却被先前我们的一番话所动摇，在知遇之恩和国祚大义中选择了后者。”
“但诚然选择了后者，对前者的情义，也绝非轻而易举便能斩断。”
秦梦柔噘着嘴歪了歪头，“不明白。”
方牧尘淡笑着问道：“这么说吧，小柔子，我算不算是你重要的人？”
“当然算！”
秦梦柔毫不犹豫点了点头，“方执事对我有救命之恩，当初若非您相救，我早就死了……”
“那如果有一天，我不再匡扶正义，而是变成一个恶贯满盈的恶人。”
“你是同我一起作恶，还是为了正义而站在我的对立面，最终将我斩杀？”
听了这个问题，秦梦柔也陷入一阵久久的缄默。
许久她重重叹了口气，苦笑着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楚统领她，是一个了不起的女人。”
“是啊。”
方牧尘也面露正色点了点头，“她是一位知恩图报，忠义双全的君子！”
……
白魅身死杂役院，女兵悉数卸甲归降。
此消息不胫而走，瞬间传遍整个紫虚国，使得举国上下人心浮动。
值此民心惶惶之际，虚蒙上人现身，以国师的身份扶持太子李双江重掌帝位。
百姓们虽然先前被天珑洗脑，但大多数都还铭记前国君李云的贤明仁德。
现如今整个李氏皇族被屠，只剩下太子李双江一枚遗珠。
整个紫虚国百姓皆倾心拜服，拥簇李双江登上了国君大位。
即位之日，不仅皇宫内大摆筵席，欢天喜地。
举国民间压抑两年之久，也陷入久违的欢天喜地。
白魅掌政之际，女子为尊，男子为奴，严禁主仆之间暗通奸情，更是决不允许男婚女嫁之事。
而现如今李天江掌权，这些弊政禁令自然悉数废除。
百姓们也终于不需要再隐瞒，可以正大光明地相爱秦.晋。
女人们虽然没有了高人一等的尊贵权利，但终于可以坐在花轿之上，戴上红顶盖头，显得比之前更加轻松快乐。
而曾经被践踏在脚下的男奴们，则都骑上高头大马，胸前戴上朵锦簇红花。
太多的人家迎娶出嫁，使得街上车水马龙沸腾一片，竟出现举国欢庆、百里红妆的盛景。
其中还有许多花轿上的女人，明显已经有了许多个月份的身孕。
若是李双江未能归来，继续任由白魅霸占王位，弄权胡来。
恐怕这些未出世的孩子，只有被刺死在母亲的肚子里的下场。
甚至因为此事违背禁令，不能公然求访郎中。
胎死腹中，一尸两命，也绝不是没有可能。
站在紫虚皇宫内，看着街上喜气洋洋的一幕幕，方牧尘不由露出一抹由衷的笑容。
这一刻，他更加真切地感受到。
身为修士的意义，以及背上肩负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