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洵望着面前的这位青衫先生。他开口道:“你问了这般多问题,是不是也该轮到朕问上一问了?”
陈长生看向他,平静道:“官家且问便是。”
燕洵问道:“既见天子,为何不跪?”
陈长生听后道:“陈某不跪此间君王。”
“不是大景人士?”
“是谁都不跪。”
燕洵微微点头,却也没有因此气恼,而是问道:“朕再问你,你虽不曾为那江湖贼人辩解,但言语中却又有偏向,莫非你自身便是贼人?”
陈长生听后摇了摇头,长叹道:“你错了……”燕洵饶有兴趣的看着他,说道:“若不是武艺高强,你又是如何进的寝宫,朕方才说江湖以武犯禁,不正是你如今正在做的事情吗?”
陈长生听后摇头一笑,说道:“官家很会为自己找说辞。”
“朕说错了?”
燕洵凑上前来,凝视着陈长生,说道:“还是你不敢认?”
陈长生说道:“从午门至此,皆是脚踏实地,无人阻我。”
燕洵看着他,冷笑道:“你可知,私闯皇宫,按律当斩!”
“兴许官家并不能斩得了陈某。”
陈长生坐在椅子上,很是平静。燕洵见他如此淡定,也有些摸不透,开口道:“如何斩不得?”
“朕乃天子,可斩天下人。”
陈长生顿了一下,他看着燕洵,思索了起来。燕洵见他不答,便当是他怕了,不免有些得意。陈长生却是转头看向了那寝殿东角。那里,端放着一柄天子宝剑。燕洵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随后又看了一眼这位青衫之人,见他眼中不曾有半点波动,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却见陈长生忽的站起身来,朝着那柄剑走了过去。燕洵眉头微皱,思索再三之后,却是没有阻拦。“啪嗒,啪嗒……”脚步声自寝宫之中响起。陈长生拿起那柄天子剑,拔剑半分,看了一眼。“铮。”
剑柄描绘金龙,剑身泛着寒光,乃天子佩剑。“的确是把好剑。”
合上剑后,陈长生拿着那柄剑来到了燕洵的身侧。燕洵看了一眼,问道:“何意?”
陈长生递上了那柄天子剑,说道:“官家自诩可斩天下人,不妨试试,斩不了斩得了陈某。”
燕洵愣了一下。他看了一眼对方递上来的剑,忽的犹豫了起来。燕洵回过神来,抬手接过了那柄天子剑。“铮。”
他站了起来,拔剑两尺看了一眼剑刃,寒光映照在他的脸上,透过那剑芒,他看向了陈长生。“一心求死?”
燕洵问道。陈长生只是看着他,没有回答。燕洵见他这般,不由得有些恼怒。似乎是因为对方不曾有半点敬畏之意,这般生死之前,还这样淡定,就好像是料定他不敢拔尖似的。“你以为朕不会拔剑?”
燕洵看着他道。陈长生摇头道:“陈某不曾这样认为,官家若是拔剑,陈某一样不会躲开。”
燕洵愠怒道:“朕乃天子,何人不可斩!”
话音一落,天子怒而拔剑。剑鞘落地,砰哒作响。“想好了?”
陈长生问了一句。燕洵听后怒意越发强烈,在位三十余年,不曾有人这样轻蔑于他。“铮!”
一声剑鸣自那寝宫之中响起。那一抹寒光掠至先生脖颈。在那刹那之间,陈长生的目光再次看向了燕洵。燕洵眉头一挑,他心中不解,为何对方此刻还笑的出来。他手中的剑不曾停滞,径直斩了下去。可当他的剑就要逼近之际,却是忽的停滞了下来,离那青衫之人的脖颈仅有一寸之隔。似有一股力在阻挡着那柄剑斩下。燕洵握剑的手颤抖着,手中的天子剑也不得寸近。“你……”燕洵瞪大了眸子,愣在原地。陈长生没有回应,只是平静的望着他。燕洵心中惊骇不止,在那一瞬心绪也凌乱了起来。可他此刻已然被怒意冲昏了头发,眼中杀意越发浓烈!“朕不相信!!!”
燕洵嘶吼一声,握剑砍杀而去。他眉目之中怒意显露,青筋勒起,使出浑身解数斩了下去。“轰……”忽有一道声响传来。燕洵忽的一愣,手中的剑也卸下了力。他感到有什么东西消失了,又或者说,自己身上丢了什么东西。陈长生看着他,道了一句:“还望官家不要后悔今日所为。”
燕洵抬起头来,忽的冷静了下来。但就在这抬手之间,面前之人的身形却是忽的变的虚幻了起来。燕洵猛然间惊醒过来。可这个时候才明白过来,却已是为时已晚。“不,不……”他眼中有些慌乱,想上前想抓住,结果却是落了个空。他有些慌了神,在这寝宫中四处张望了起来。“叮啷……”天子剑落在,燕洵似是发了疯一般在寝宫中找了起来,但可无论他再怎么找,周围却是一点回应都没有。“陛下,陛下……”忽有一道声音传来,宫中的宫卫闻声赶了过来。燕洵似失了神一般冲出了寝宫,宫卫紧跟其后,见陛下像是疯了一般找着什么东西。“陛下,陛下你怎么了?”
宫中的太监宫女全都跑了过来。却只见燕洵失魂落魄的瘫坐在寝宫的台阶上。他摇着头,双眸中已然没了神色。“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天子虽可斩天下人,但如何能斩天上人!燕洵凝望着那天穹,苦笑一声,“朕的仙缘……”毁了,全都毁了!..宫门之处。钟正元抬起头看了一眼那皇宫之中,在他的目光之中,似有一团龙气正在消散。陈长生从那午门处走了出来,见了钟正元后开口道。“热闹看完了,还不走?”
钟正元看着陈长生,好奇问道:“龙跃于渊,元亨利贞,居于人皇之身。”
“大景没落,如今龙气只余四分,天子究竟是做了何事,竟让陈先生斩去了他三分龙气!”
陈长生转过头看向他,说道:“钟先生不要搞错了,并非是陈某要斩他,而是他自诩可斩天下人。”
钟正元听后愣了一下。他无奈一笑,摇头叹道。“果真是……”“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