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昔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江衍君眼里满是控诉和屈辱。
就算她说什么在他看来都只是狡辩,辩解自己的罪行罢了。
“你走吧。”缪昔转过身去,不再看他,“宗亲学堂你依旧可以去,从今以后也不会有人在为难你。”
他难以置信的抬起头,不敢相信事情就这样轻飘飘的翻页了。
按照她一贯的脾气,哪里容得了这样的职指责,他都已经想到自己会被打得皮开肉绽的场景了。
可是,现在凤亦欢居然就这样放过他?
他想从她脸上看出半点恶作剧的意味,可是,她始终背对着他。
江衍君没来由的感觉那背影充满着孤寂凄凉,想到这他又不得自嘲一笑。
凤亦欢还会觉得孤寂?
她深得当今天子宠爱,生母是皇后,兄长是太子,在这宫中向来都是横着走的。
与其担心她,还不如担心担心自己。
可分明眼下就是他一直以来最想得到的结果,江衍君垂下眼睫,面色笼罩在一片阴影当中。
可是为什么,他却没有半点开心。
甚至心脏像是有一块巨大的石头堵住了一般,沉闷忧郁。
江衍君最终还是向凤亦欢扣了个头,“奴谢过公主殿下。”
转身离开。
小翠盯着凤亦欢愈发阴沉的脸色,急得不成样子,“公主,你就这么让他走了吗?他刚才的话,恐怕是要记恨你一辈子的。”
缪昔叹出一口气来,在桌边坐下,不施粉黛的小脸清水出芙蓉。
脸上是一派镇定自若,完全没有往日心浮气盛之感。
脸却还是那张脸丝毫未变,和周身气质给人的感觉却截然不同。
奇怪的是,小翠对于她的这番变化,没有表现出任何的讶异。
“小翠,他如今已经不再需要我了。”缪昔垂下眼睫,显得有些落寞,“这宫中的生存之道他都已经掌握了,即使没有我,他也会过得很好。”
“公主!”小翠急得直跺脚,“他一开始来时,孤僻、自傲、沉默寡言,如果不是你让他屈服顺从,就凭他的性子早就被弄死了,可是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说,他又怎么会明白!”
“明白什么?小翠。”缪昔盯着她目光凝重,一字一句道:“记住了,我只是看不爽他罢了。”
小翠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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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昔微微勾了勾唇,凤亦欢表面上看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娇气公主。
可实际上,能以自己的魂魄换一个朝代的和平稳定。
而不是因为和他人之间的怨恨,去换取报复亦或是实现梦想之类的愿望。
就凭这一点,她身上的气度和格局就注定高人一等。
这样的少女,又怎么会是传闻中那样,嚣张跋扈不讲理之人?
况且凤亦欢看似处处在针对江衍君,却反而让他的实力和心性飞速增长,并且在短时间内曾找到一个惊人可怖的程度。
如果凤亦欢不是那等蠢笨之人。
又或者说,这一切都只是她对外示人的面具。
从这一角度,那她身上所有的心智和谋略,便已经恐怖到了令人咂舌的地步。
而现在从小翠的反应来看,她的确猜的不错。
凤亦欢在有意无意的帮助江衍君,在这吃人的皇宫中活下去。
否则一个沦落为质子的他国皇子。
不懂得屈服讨好、谦卑低下,仍旧是以皇子的尊贵自居。
足以让他死一万次。
但是啊,她可不是原主那种默默付出,最后反倒养出个白眼狼的良善之人。
她是善于伪装的海妖。
要的是人类心甘情愿的将自己的心剖出来,双手奉上。
虚伪黑暗的海妖啊,若要做善事。
那可是要敲锣打鼓恨不得人人知道的。
缪昔眸光不留痕迹地,瞟了一眼窗外一闪而过的黑影。
知道了吧。
知道自己一直记恨埋怨的人,突然间变成了救世主。
一直以来凝聚的恨意,突然一下没了方向。
她现在都已经可以想象到,江衍君那张脸上是何等的迷茫无措。
缪昔嘴角上扬。
那种表情,光是想想就让人兴奋极了呢!
江衍君整个人像是被抽了魂一般,漫无目的的向前走。
他的耳边听不到一切声响,满脑子都回荡着凤亦欢和小翠的对话。
他似乎已经不能思考了。
她们说的是什么意思?
什么保护?
什么一切为了他生存下去?
每个字他都能听得懂,可连成一句话怎么就不明白了呢?
“主子?”云锦紧皱着眉头,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主子……主子你怎么了?”
江衍君身子一歪,跌倒在地。
可他却像是毫无知觉一般,被抽取了灵魂的玩偶呆坐在地上。
云锦面色大惊,赶忙伸手去拉,“主子你怎么了!你快说说话别吓云锦啊,是不是,是不是凤亦欢那个下贱玩意儿又欺负你了!”
可是江衍君丝毫没有知觉。
唯独在听到凤亦欢几个字时,眼珠子动了动。
云锦觉得自己真相了,怒气上涌。
“我就知道是凤亦欢,她怎么可能会就这样轻易的放过我们,什么让您成为伴读,都是假象,为了将我们置于死地。”
云锦双手攥成拳眼中满是恨意,恨不得将凤亦欢剥皮抽筋了。
“主子起来,你快起来呀!”云锦使出全身力气伸手去拉江衍君,“你身体刚好地上凉,可经不得这样的折腾!”
拉扯间,江衍君衣袖中忽然飘出一张纸来。
随着寒风刷刷的吹落到地上,上面歪歪扭扭的字像虫爬似的。
落在地上,很快就被融化的雪水浸湿。
云锦只感觉刷的一阵凉风。
江衍君往旁边猛的一扑,小心翼翼的将那张纸护在怀中。
云锦从来没看到过江衍君如此心慌后怕的样子,
他浑身颤抖着,像是失去了世上最珍贵的宝物。
用自己的体温一遍遍的捂在纸上,似乎想将那字烘干。
云锦抖了一下,劝慰道,“主子没事儿不就是一张字纸吗,奴婢去给您找!找更好的!湿了就扔了吧。”
江衍君像是魔怔了一般,不甘心的一遍遍用自己的体温试图挽救。
他瘫坐在地上,无力的张开手。
(._.ll)
那张纸上,歪歪扭扭的字已被水浸湿晕开,就连纸张也破碎缺了一个角。
江衍君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神色。
云锦咬了咬唇,看着这样的江衍君声音染上了颤抖,“主、主子把、把它扔了吧……”
“扔了?”江衍君动了动唇,“呵、呵呵……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初听着像是愉快,越笑越不对劲。
配合着一手捂着眼,高仰着脖子的动作,更是显得诡异异常。
江衍君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甚至不稳的踉跄了几下,转过身来一双黑沉沉的眸子直直锁定云锦。
云锦咽了咽口水,控制不住害怕后退了几步。
江衍君给人的感觉很奇怪,像是荒芜中饿了十几天的狼,锁定自己的猎物,眼中冒着绿光。
ฺ(◣д◢)ฺ
似乎下一秒就要扑过来,将猎物撕咬至死。
云锦浑身一抖,被他的脚步连连逼迫的后退。
危险,快跑!
云锦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还没等她作出反应,整个人就被一股巨大的力气猛的掀翻。
_(´ཀ`」∠)__
额头直直地撞在一旁的石桌上,眼珠子一翻彻底晕死过去。
江衍君双眼猩红,嘴中还念念有词,“扔了……扔了……”
(▼皿▼#)
公玉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
江衍君像是魔怔一般,一铲子一铲子往坑里填土。
躺在坑里晕死的云锦生死不明。
公玉一拍脑门。
得,又犯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