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被吴安人握着的手,白云溪轻笑一声,“坐的久了,腿脚确实有些发麻。”
“一会儿我陪宜人去园子里赏花,活动活动筋骨……”
说着,吴安人又低声说了一句,“咱们府城的这位粱恭人可不是一般人,她出自京都名门慕家,正儿八经的贵女,极重规矩,梁大人属于京官外派,任期到了兴许就被调回京都了呢。”
白云溪心思一动,宋国这个时期,设置了很多州县,每个州都设一个知府,负责管理政务和军事以及州府驻扎的军队。
就连她家小五,除了管理地方政务,还负责管辖两个县的军队的。
涉及到军队,自然是朝堂最重视的事情。也就是这个原因,不管是知府还是知州,都是朝廷直接派遣京官前往地方任职,期满回京,再换其他人上任。
即便如此,地方州府依旧设了通判,除了辅助政务外,对地方官员还有监督之责。
想到这点,白云溪心里忍不住感叹,怪不得吴安人提起粱恭人,语气平静,其中竟如此盘根错节。
也是,吴通判虽然是正六品,但对知府大人有监督之责,还能避过他直接上书朝廷,单是这个权利,就足以让人敬着了。
说话间,众人已经走到府门口,马车旁,一群丫头婆子正扶着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下车。
白云溪站在人群中,看着粱恭人被丫头婆子搀扶着,忍不住打量几眼,
一身着蓝色薄款对襟褙子,衣领和前襟的位置绣着卍字纹,下身着深蓝色襦裙,绣着雅致的兰花。头绾抛家髻,发髻左右各插了一支金簪,发髻中央嵌着一副小巧精致的点翠花冠。
搭在婢女的手腕上,套着一对白玉镯子,大红丹蔻的指甲,衬托的指节白皙细腻,丝毫不像四十多岁的年纪。
想想也是,堂堂四品恭人,丫头婆子一大堆,养护自然是极致的。
等粱恭人站定,吴安人拉着白云溪往前走了一步,热情的福身见礼,
“给粱恭人请安,欢迎恭人大驾。”
她一开口,跟来的客人也一起福身行礼,一时间,环佩叮当,彩衣耀眼。
粱恭人扶着丫头的手,身体挺直,微微抬着下巴,居高临下的眼前请安的妇人,轻声开口,
“都免礼。”
看着众人起身,粱恭人才往前走一步,温和的看着吴安人,
“是我来晚了,劳你久候了。”
“恭人说的哪里话,本就是赏花说话,不拘早晚。”
吴安人客气一句,侧身请人进去说话,一群人围在门口,实在是不像话。
簇拥着粱恭人一路去了厅堂,吴安人把人请到首位上落座,自己坐首位右侧相陪。
一时间,又是一阵相互寒暄,好话不要钱似的一句接一句,反观粱恭人,脸上端着得体的笑容,似乎早就习惯了这种场合,看的白云溪佩服不已。
后宅妇人交际,你一言一语皆有试探,明明都是温言细语,但句句却暗藏玄机,丝毫不比男人们的唇枪舌战轻松。
白云溪安静的坐着,耳朵里听着她们轻声笑语的相互问候,心里琢磨着,回头也得让俩儿媳交学一学这后宅交际,多积攒些经验,别让人给坑了。
从进门到现在,她除了一开始打声招呼后就一直没开口插话,反而引起了粱恭人的主意。
“听说白宜人来府城也有些日子了,一直不曾相见,可是对府城的气候不适应吗?”
此话一出,厅堂内顿时一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白云溪身上,眼神各异。
面对众人好奇的目光,白云溪微微一笑,
“府城距离我们庆县倒也不算太远,气候上差距不大。主要是初来府城,很多东西都需要归置,一来二去的,倒也没怎么出府。诸位不知,我们在乡下,一忙起来就容易忘了日子。要不是吴安人给我下了请柬,差点都忘了快到中秋了。”
在众人眼里,她们就是一朝飞上枝头乡下人,与其让她们阴阳怪气,不如自己直接说开。
“这话我倒是认同,平日闲暇,我也偶尔去庄子上走走,每到春种秋收,总是最忙碌的。”粱恭人点头,语气随和。
不等白云溪回答,旁边就响起一阵轻笑,
“听说农人下田劳作,男人光膀子,女人光脚挽腿。这种场面,我想都不敢想哦……敢问白宜人,这事儿是不是真的?”
随着说话声,白云溪就看到下首一位身穿豆青色衣裙的妇人,此时正用帕子捂着嘴,明明语气里满满都是疑问,眼里却透着股幸灾乐祸。
白云溪看着她,脸色淡然,“不知这位娘子是?”
吴安人看了眼那人,神色微敛,不等她开口,邓大娘子笑哈哈的开口了。
“白宜人有所不知,这位是钱大娘子。咱们府知事家的当家主母。”邓大娘子说着,拿出帕子摁了下嘴角,“钱知事应该在知州大人手下办事呢。”
听着邓大娘子的提醒,钱大娘子神色一怔,紧接着低哼一声,
“邓大娘子真是好笑,咱们妇人说话,提男人们做什么?”
“钱大娘子别介意,白宜人初到府城,对咱们不清楚,说的详细点,方便人记住不是?”邓大娘子说着,用帕子捂着嘴,咯咯的笑了一声。
白云溪听着这话,眉头一挑,府知事,正九品,低于七品一下,家眷没有封号。
“钱大娘子是吧,你说的没错,农家人日子清苦,一年到头就指望田里那几亩地的收成,恨不得天天守在田间地头,就盼着多收一升半斗。每到插秧季,自然是全家出动,就为了早点插上秧苗,多点收成。”
“都说同人不同命,钱大娘子一出生就掉进蜜罐里,不知民间疾苦。农人在乎的是一年到头收获多少粮食,交多少赋税,之后饿不饿肚子,至于其余的,可没人在乎。”
说到这点,白云溪看着钱大娘子鄙夷的眼神,微微敛了下神色,
“只能说钱大娘子会投胎,不用挽裤腿下田。农家人生来苦命,只要能果腹,饿不死就成,旁的自然不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