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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2 章 水鬼(1 / 1)

能约到严子,参加自己的婚礼,陈平甚是惊喜。

他全然不知自己才是被碰瓷的那个。

这阳武县在后世叫原阳县,东郊有个地方叫博浪沙公园,严江后世曾经到过这里游玩,学习古人来怀个古,这次路过,想到张良怕是不会再刺秦了,于是他来可惜一下以后那李白班昭王安石等等关于博浪沙怀古的诗词怕是都要被蝴蝶掉了。

什么“山东不是无公子,何是张良独报仇。”“子房未虎啸,破产不为家。沧海得壮士,椎秦博浪沙。”之类的都没有了。

啧,有点可惜是怎么回事?

所以他知道路过这里时,来怀个未来。

这时如今和现代大不一样,未来的景区公园如今还是黄河冲出的沼泽地,沙丘成片,芦苇丛生,几步之内不见人影,实是伏击好地方,难怪张良选这里刺秦呢!

采风之时,严江听人八卦了陈平结婚的事情。

为什么县里会八卦这事呢?

因为这少年胆大包天,取了一个克夫的女子。

这女子姓张,是户牖乡大户张家的孙女,但她之命硬,这才二十出头,就已经克死了五个丈夫。

这是何等的可怕啊?

大家都说这位美人太命硬,一般人受不起,不是恐怕王侯娶不了她。

于是美人夫位空置甚久。

而陈平也不是省油的灯,他家里特别穷,穷到屋子都是靠着城墙修的,可以节约一面墙的线,他懂得礼仪,常为人主持丧事做得很妥帖,还有盗嫂的传闻,而且在一次宗祠祭祀分肉仪式上,把肥厚不均匀的肉分得大家都满意,放出了“别说宰肉了,我要是能宰天下,一样可以做好”的狂言。

张家的家主于是一眼看上了他。

所以这两人结婚,是最近秦灭魏、秦王路过阳武以来,这小地方最大的八卦了。

于是严江随口问了句陈平现在在哪?想围观,好事之人便立刻指了方向。

严江就送上门去了。

陈平哪知道严江有围观历史的嗜好,毕竟虽有授书之恩,但毕竟与严子只是一面之缘,当时只是礼貌地提了一提,所以以严子之尊,愿意来参加他一白身的婚礼,简直让他有被天降馅饼砸重之感。

严江却对他很感兴趣,一路“关心”了这青年的生活学习。

原来陈平家祖上也阔过,是陈国王裔,但这战国之末,有名有姓的,谁没个高贵出生啊,春秋一百二十诸侯国,到最如今剩下齐楚秦三个,陈国三年前就被楚国灭了,如今那地方叫陈城,就是昌平君先前称王的地方。

陈平自小聪慧,父母都觉得他能光耀门楣,但父母早逝,读书求学,全是哥哥倾力供养。

这次他娶到的女子,是户牖乡的张家女儿,在乡里是大户,家中还有人在咸阳为太仓令。

“咸阳为官太仓令,是张苍家的?”严江一时间觉得这天下也太小了些。

“听说岳家有一子侄张苍,少小去兰陵于荀子处求学,后来入秦国,已为治粟之下太仓令,主管秦之掌收受和贮存谷物……”陈平谨慎道。

“果然是他家。”严子更有兴趣了。

于是一路随陈平前去迎接新娘回家,平民家的婚礼没有太多繁琐礼仪,张家家主很看好陈平,这次的所有聘礼钱都是女方提供,不止如此,陈平还用钱搬了新家。

新家新院,连院中桌案都是新的。

喝酒之时,向严江敬酒者不知凡几,严江酒精考验,并不为这些低度浊酒所动。

只是坐在案前品酒吃菜时,他又闻到那怪异的味道。

于是问及陈平,周围是不是有什么刺鼻异味。

陈平微微脸红:“家中新建,木具新打,岳家财大,是以木柱桌案皆刷了桐油。”

严江点头,笑道:“那你岳家对你倒当真不错,将来富贵,可要好好回报才是。”

桐油是桐子树仔油,能防腐防水,多产于楚国,是建筑、军械、车船的必须之物,价格昂贵,多为军需,普通人想弄到是不可能的。

陈平自然保证会的,他也甚是喜悦——以严子的身份,今天来参加婚礼,他以后在县里的路就不会太难走。

于是宾主尽欢,张家家主也亲自前来向严江敬酒,说张苍来信说拜入严子门下,受助他良多,他做为长辈,没有早来去向严子道谢拜见,实在是失礼的不行。

这就是客套话了,以严江如今在秦的地位,没有三公九卿一级的权势,基本不要想和他说上话。

严江随口安慰几句,他总觉得心中有些不安。

就在一口饮下酒水之时,突然灵光一闪。

对了,下船那味道,就是桐油!

大船皆有桐油,而且维护时重新刮刷都算正常,但秦王船架何等紧要,怎么可能在行船之时刷油?

而且桐油贵重,燃烟有毒,是做墨之用。

更重要的是,以秦王身边的侍者,为何不曾禁止?

他回忆着历史记载,并不没有一点相关之处。

但是,记忆里的历史,早就不是现在的历史了!

他平能地摸了摸手边,才想起今天出门不远,陛下被他放船上了,连花花都被放河边玩去了。

果然最近跟着秦王太久,警戒性居然降低了那么多,

还是小心为要!

严江骤然起身,与陈平告别,飞快上马,向秦王王船处奔去。

……

秦王船驾还在江中缓慢的爬行。

纤夫们光着上身,粗大的麻绳摩擦着肩膀,其上有厚厚的老茧,拖着巨大的楼船,步步向前。

行船在水流平缓处可以摇橹前近,但在水流略急处,拉纤是更快前近的方法,这是也是少府会估算时间,提前让县尉准备丁口物资的原因。

秦王还在船上勤奋地与奏书备战。

蒙毅进来过一回,说桐油刺鼻,想请秦王下船暂避,或者换座王船。

先前江中有王船之前,有戒卫的小船操作不当,撞上王船,擦出一片油皮,河水风浪起伏,又有日晒雨淋,若不修补,很快就会生苔藓异味,损伤船板。

处理起来也甚是简单,在风浪微弱时,将伤处磨平搽干,再刷一层桐油就是。

秦王政还在大堆政条处理,岂会在意这点小味道,随口拒绝了。

蒙毅告退,然后又在船上巡视了一圈。

几名随船宫婢拿了饮食饮水,卑微地路过他身边,这些会给宦人先食,确定无毒后,才献于秦王。

蒙毅巡查一圈,除去见到刷油者吊在船边刷油之外,并未有何异常。

他回到王上屋外,继续戒卫之职。

天色渐晚,拉纤的民夫们准备换人,他们也非铁石,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一位民夫突然间大喊一声有大虫!惊动民夫之余,其中几位民夫猛然而起,利刃电出,斩向三根主纤绳。

反应不及之下,纤绳应声而断。

但这问题不大,楼船上的橹手们已经觉察不对,开始奋力摇撸,保持船体平稳。

而这时,橹窗外擦油的匠人与那格的橹手对视一眼,突然将手中那桶桐油倒中舱底。

问题依然不大,桐油燃点很高,不见明火是不会点燃的。

而这时,窗边的橹手从窗外接过一小盏桐油灯,对在坐诸人微微一笑,将灯向舱底一丢!

火光瞬起,呛人的浓烟顷刻间密布整个船舱。

本能之下,人们飞快逃出舱六,巨大的楼船失去动力,向河水下游缓缓漂去。

但问题还是不大,船极大,火一时半会蔓延不开,中国的古船是分舱氏的,一舱出问题,可以及时关门逃离,去下舱想办法,周围还有小些的大船支应,他们很快就会发现不对,前来救驾。

接下来,周围的水下突然冒出成群的水鬼,他们水性甚好,游在船下以芦管呼吸,天色又暗时,难以看清,他们从水下拖起铁匣,将更多桐油自撸窗倒入舱中,借火点燃。

而趁乱之时,一名宫婢将帆绳丢下船弦,立刻便有水鬼借绳而上,丢下更多绳索。

一时间,大火自舱下爆燃而起。

而船上,秦王与诸侍者,也听到了呼声。

蒙毅大惊,立刻命人护卫秦王,指挥卫士,与这些水鬼大战。

“王上,船已起火,请与我退上小船,上岸去……”蒙毅知道大船为防万一,都有小船戒备。

秦王政神色阴鸷,却未出怒色,只是道:“楚人擅水,若上了小船,才是寻死。”

点火、断纤、攻船,又设下此计者,必是对秦军制、水攻极为清楚,且还有能力将一二人手,渗透自他身旁。

他终是大意了。

这些时日,情场战场皆顺,华阳病重,他又放逐昌平君于郢,便放松了对咸阳事物关注。

这时,周围戒卫的水船已经发现不对,飞快向王船靠拢。

但黄河暗流汹涌,临船纵然一时靠近,也上不得船,只能派人随之上船,与先前诸人缠斗。

火势渐大,浓烟滚滚。

很多火灾之中,人皆多为毒烟之杀,烧死者反而不多。

战况也越见激烈,船上水鬼都是精挑细选而来,悍不畏死,且有更多水鬼自芦苇低荡处游来,飞快汇聚,他们带着上好弓箭的韩弩,而为护秦王安危,王船上并无弓手,一时间,秦军损失惨重。

秦王见状,亦拔出长剑,加入战团。

他是秦人,从不惧战。

“王上,速速离船!”一人战数人的蒙毅高呼道。

秦王面色阴沉,却并没有离船动作。

就在这时,船体已经发出轻微的咯吱声,那是底舱进水,船只下沉的声音。

这巨变来得太快,周围秦军大多在临船或是岸边,救之不及。

卫士越来越少,对面精锐水鬼却尚有十余人,蒙毅带人拼死而战,已多处负伤,周围浓烟滚滚,已经让人呛咳晕眩,水鬼们却已至生死于不顾,他们只知,拿下秦王,便是护家国永安!

大船前方已被浓烟滚堵住,秦军救之不及,周围温度越高,不时有着火的船员尖叫着滚入水中,有人试图灭火,但油不溶水,水浇火更猛。

唯一的生路,便只有自丈高之船弦跳入水中,上小船而走。

就在这时,秦王身边一名卫士倒下,露出空隙,一名水鬼瞅住时机,木矛前扎。

下一秒,血花四溅。

一根钩索尖锐的勾缘扯断他半个脖子,将水鬼拉倒在地,弦边的阿江微微跳眉,轻笑道:“跳吧,陛下,我泳圈充好气了,早告诉你游泳是求生技能,你就不信。”

看吧,现在知道会游泳的好处了吧?

看花花,那才是爱水大猫,没有它的天命水性,严江一时半会还游不过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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