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杰被拜尚书令的消息不胫而走,这在长安城的官场上,无疑是一场地震。过去,大唐以群相制度,分化相权,以保证皇权的绝对优势。 但现在,天子为宠信狄仁杰,不惜打破权力的制衡,将尚书令的荣衔赐下。虽然狄仁杰功劳,无人可以指摘。但此例一开,后患无穷啊! 若是后世子孙不争气,致使大权旁落,使相权压过君权,难免会走东汉的老路。皇帝刚愎雄猜,揽权甚重,他突然这么大方,还真让人捉摸不透。 遥想永贞初年,裴炎谋反,其根本原因不就是因为皇权与相权的争斗吗? 当然,更多人看向的是政事堂的诸相,狄公年纪大了,这尚书令早晚是要卸任的,就算想干,又能干几天。 但像钟绍京、韦晋、姚崇、宋璟,敬晖等相,便不同了,他们年富力强,又都随圣人多年,君臣情义恩重。都说不准,什么时候一朝便成为首相了。 这些天,主动去拜访诸相的官员,那是络绎不绝。唯独侍中韦晋那,因与拜访官员发生口角,打了人,从此门可罗雀,士大夫们都不想再自取其辱。 闲下来的韦晋,每天上值也是应付事,手里的事也是推就推,大部分时间就是躺在府中花园中晒太阳,一副养老的姿态。 他的儿子韦荣,对此很是担心。照此下去,别说什么尚书令了,就是现有的官位能不能保住,都成问题了。可他老爹,就是这么靠着,也不怕陛下给他加个“人浮于事”的罪名! 就这样过了大概一个月,直到陈元光和卢鸿一登门,韦府才算是又有了点人气。 兵部尚书陈元光,见韦荣耷了着脑袋,与卢鸿一相觑一笑,随即拍了拍他的肩膀:“小鬼,你还是太嫩了,缺乏历练。”
过三十的人啦,被陈元光称为小鬼,韦荣有些哭笑不得。但能被军队的领袖亲自指点,这份荣耀也不是谁都能有幸遇到的。 陈元光当然也看出来了韦荣的不服,当即言道:“夙夜匪懈,以事一人。什么时候,你悟透了这个道理,你这官就当明白了。”
户部尚书-卢鸿一,也頟首表示赞同,并告诉韦荣:“廷炬兄说的可是肺腑之言,不是亲近子侄,他是不会说的。”
韦晋也不指着这小子能成长的这么快,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他下去准备酒菜,,不要耽误了他与老友叙旧。 品着香茗,陈元光笑了一句:“龙雀茶,御前专用!老夫要是没记错,这东西只赏过国老吧!”
没错!陈元光说对了,这茶太金贵,一年上贡的也有数,除了皇帝,甚至连太子都没有。想喝这种茶,要么在御前蹭,要么去嗜茶如命的狄仁杰府上打秋风。 现在的一些人说,陛下晋国老为尚书令,就是因为他的门生遍及朝野,势力大到威胁皇权,是不得不赏之举,是在捧杀日暮松山的狄仁杰。 而韦晋轻辱士大夫,居功自傲,对圣人的决定不满,所以干脆破罐子破摔,什么都不管了。 可他们拿哪清楚,韦晋跟陛下之间的恩义到底有多深。瞧这茶就知道,陛下待韦晋,那真是解衣衣之,推食食之。卢鸿一还是太子的舅父呢,都没有这中待遇。 倒腾着茶具韦晋显摆道:“甭嫉妒,没用,这是命!当然孝仁皇帝选中我时就叮嘱过,这辈子,老夫就跟陛下绑在一起了。”
“有些人啊!伺候了陛下几十年,可还是不知道他的脾气。”
“偏偏喜欢在圣躬面前,玩什么欲擒故纵,以为掩饰的很好,圣人不知道,其实啊!”
这世上有能瞒过圣人的事吗?显然是没有,除非你没做,否则三法司上门是迟早的事。要么别干,要么伸长了脖子等死,都是不错的选择。 但卖弄那点小聪明,就显得多余了。更吃饱了撑的,把眼睛瞄到狄国老身上了。他跟狄国老能比吗?人家是孝仁皇帝为陛下选定的辅臣,托孤之臣。 瞧瞧这一个多月,把他张狂的,不知道还以为狄公的尚书令,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韦晋这话一落,卢鸿一也跟着叹了口气:“同僚半生,说不手软那是假的。”
而陈元光也把话接了过去:“知道你为什么拜不上相吗?不是你能力不够,是你该狠的时候狠不下心来。”
皇帝这辈子,在赏功罚过方面做的最公平,功臣们犯了错,总是能公私兼顾,把方方面面考虑清楚,治你一个心服口服。 对他,圣人施恩不是一次两次了,宽纵的机会更是不知道有多少。可他就是冥顽不灵,自以为自己高明,能一直瞒下去,丝毫没有悔改的意思。 韦晋也是点了点头:“贪心不足蛇吞象,就是不知足,你能怎么办?”
晋狄国老为尚书令,就是陛下的一招欲擒故纵之计。他要是能幡然悔悟,兴许还有活命的机会,毕竟圣人是念旧的。 就像陈元光所说,人家就是一条路走到黑了,难道为了交情,就罔顾陛下之意吗? 叫他俩来,就说明事情已经没有了转还的余地。需要他们执行命令,一举摧毁他的苦心经营的势力。 除了他们二人外,参与此事的还有姚崇、宋璟、魏知古三臣。陛下说了既然要办,就办个彻底,他不想搞的虎头蛇尾的,让人猜忌什么。 当然,此事还涉及宗王,有天家的情分在。陛下为什么瞒着太子,就是不想太子背负这些东西。所以卢鸿一必须守口如瓶,此事绝不可告之东宫。 卢鸿一也是了然的点头,要是让他外甥知道,肯定难受,毕竟他们的关系比亲兄弟还近。 陈元光插了一句:“我想问一句,陛下想怎么处置那人?”
这话一出,陈元光就后悔了,他就不该问,打了自己一耳光,自顾骂道:“越老越糊涂,这人啊,就是不能好奇心太强了。”
韦晋也是微微一笑:“陛下虽严刚,但念旧,你倒也不用那么小心。”
,话间,抿了一口茶:“陛下与他爹的关系,你们是知道。结果还很不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