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熙月与上官婉儿心里觉得不平衡,那宣政殿中,哭的跟月里娃儿一样的杜从约,才是真的委屈。 杜如晦有三子:杜构,杜荷,杜爱同,李承乾反案,除了杜荷是实打实的参与者,杜构和杜爱同都是被无辜牵涉的,而杜从约正是杜爱同之子, 自贞观十七年至今,全家男丁流放岭南,烟瘴之地数十年的苦日子,熬到雨过天晴的,便有一他一个人。 在岭南苦熬的杜从约从没有想过,姐姐能活着到长安,更没有想到她能成为李贤的孺人,还生下了李守义。 赦旨到的时候,他还在田里干活,听到姐姐被追谥为贵妃,外甥做了皇帝,他是跪在泥堆里泣不成声。 杜家有从龙之功,辅佐太宗定鼎天下,却因为杜荷站错了一次队满门罹难,男的发配烟瘴,女的籍没入宫。 钟鸣鼎食的莱国公府,不负人丁鼎盛之势。到了他们这一代人,只有杜妙音和杜从约两个人。 “来,舅舅,坐,坐!”
,拉着杜从约一同坐下,李守义继续道:“母妃走的时候,朕还小,不记事。她的身份,还是朕登基之后,太后告诉朕的。”
自李唐建国以来,每年都有流放在岭南的官吏,在五关蜿蜒曲折的小路上,拖家带口的前行,一眼望不到光。 能守的云开见月明的,是凤毛麟角,更别说一越成为外戚了。与天子比邻而坐,让在蛮荒之地,在小吏们喝斥下长大的杜从约显得是那样的拘谨。 递给杜从约一颗梨,李守义沉声道:“舅舅,跟朕说说我的母亲吧!”
太后只知道她入宫后的事,对入宫前的,李守义只能求问于杜从约。他有权知道生身之母的童年,到底是怎么过的。 捧着梨子的杜从约,叹了口气:“都是些糟心事,陛下愿意听,臣就说说。您也别太往心里去,毕竟都过去了。”
...... 听过杜从约叙说后,李守义沉默良久,他从没又想过在岭南的流徒日子,这么难熬。尤其是女眷,如果没有被籍没入宫,那日子便可想而知了。 看到皇帝面露沉色,杜从约说了句:“陛下,其实,好多人都已经过了一两代人了。是不是,酌情,能赦免一二。”
杜从约不错,是个念旧的人,富贵了不忘旧人,心里还惦记那些深陷泥潭的朋旧,这说明他的本质不错。 但李守义不能这么做,国家法典如此,即便是天子也能随意改弦更张,杜从约被赦免,是因为他符合议亲议贵法条。 若李守义因为自己的舅舅,就赦免了岭南的罪臣及家眷,那日后所有的贪官污吏,二臣贼子,祸乱社稷的胆量就会更大,更加无所顾忌。 他是一家一姓的皇帝,维护的是一家一姓的利益,他不可能做到完全的博爱、无私。在维护皇室尊严,宗室利益的问题,定然是寸步不让。 “行了,朕知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你在那里生活了几十年,对那里的人、山山水水都有感情。”
“如果,那里有你喜欢的,在意的人,朕给你开一个口子。把婚书递到宗正寺,他们会按例赦免。”
杜从约眼看三十的人了,也马上要步入中年,若非因为是罪臣之子,孩子早就满地跑了,甚至不一定比李守义小。 他一张嘴李守义就知道怎么回事了,还是那话,他只能在规矩范围内,满足杜从约的愿望。 是啊,李守义少年时,最讨厌规矩,可随着年龄的增长,身份地位的转变,他也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另外,杜从约的年纪也不小了,就算李守义能给他授官,以他的能力也未必能干好。娘亲舅大,为了杜从约的仕途能走的更远,李守义特意召见了尚书左仆射-狄仁杰。 狄仁杰收徒可是有严格标准的,李守义也是厚着脸皮,将这个大龄学生,托付给狄相好好调教。如此,也算是对杜家,对他的母亲,有个交待了。 而且,李守义不会给他授官,就让他跟着狄仁杰,沉淀几年,学学真本事,陶冶下性情,以科举正途入仕,莱国公的爵位,李守义给他留着。 杜从约也是俯身下拜,拱手言道:“陛下放心,臣一定用心学习,建功立业,一步一个脚印。”
是的,李守义就是怕他在那种地方苦怕了,一朝得势便忘乎所以,成为个表里不一的人。所以才在诸臣中,挑选了最厚道的狄仁杰。 杜从约告退后,李守义就坐在茶几前,久久不语。卢明玉进来后,也不言语,坐在丈夫身边,默默地陪着他,这不就是夫妻嘛! 她知道皇帝今天召见了杜家舅舅,那是他母族唯一剩下的人。说出去别人可能都不信,皇帝的母族,就只剩下这一个人。 今儿皇太后房氏,特意把她叫了去,她老人家已经交待了房家的兄弟,与杜守约像亲兄弟一样多多亲近。这不是看皇帝,是看她与杜贵妃生前的交情。 老实说,明玉一直以为房氏是老实人,可通过这些时日的接触,才发现她是个深沉内敛的人,如果不是李守义做了帝王,她能把这段故事带到坟墓里。 是啊,她守这个秘密,是为了自己的丈夫;而明玉虽然不喜欢皇宫的氛围,但为了李守义,她也愿意一辈子关在这里。 她特别喜欢皇帝在立政殿里提的那首诗:百啭千声随意移,山花红紫树高低。始知锁向金笼听,不及林间自在啼。 从结发的那刻起,他们俩这辈子就只能困在这里,一直到生命耗尽的那一刻。一辈子很长,她得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活的长长久久,争取把李守义熬死。 因为她知道,李守义嘴上虽然不说什么,但心思却比任何人都重,他一定接受不了明玉走到她前面。这份打击不会比孝仁皇帝崩逝的分量、力度下。 呼!长长地出了口气,见明玉深情的看着他,李守义也是微微一笑,握着她的手,微笑道:“华兰,朕算是对她有交待了。朕为杜家,种下了一颗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