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员的腐败,来自于适时妥协,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让他们不得不偏重人情世故,从而让公器沦为私用,让冤屈难得伸张。 李守义设立廉政司的初衷,就是在官员头顶,悬上一把削铁如泥的利剑,时刻警醒他们,忠于君父,善待百姓。 自廉政司设立以来,处理的贪官污吏不少,也为朝廷清理了一些渣滓,算是在所有官员的屁股上,都抽了一鞭子。 但李守义实在没想到,贪污腐败,会把他的嫡系拉下马。何靖,定山镇的老兵,一个直肠子的老兵。 斗大字的不识得一箩筐,扁带倒了,不知是个一的家伙,要不是有从龙之功,他这辈子也别想成为有品秩的官员。 定山镇的老兵,加上补充前后不到千人,活下来的十不存三,李守义登基之后,并没有食言,每个人都授了官,给了他们荣华富贵。 这几年,又经过几次战事,到目前为止,活下来的不足二十人。这也就是为什么,何靖一个粗坯,能在吏部这么重要的部门当差的原因。 若是大贪大坏也就算了,权当是人富贵了,变质了!骞味道依据国法处置他,李守义也没什么好说的。 可这货呢,仅仅给人家把考核由劣改成良,收了五十贯!五十贯就让他把王法卖了,太不值钱了吧! 但骞味道却以为,小贪是大贪之始,所有官吏都是通过一顿饭,一个小小礼物,不知不觉开始的,以至于最后深陷泥潭而不克自拔。 不能因为他是皇帝的亲信,就无视这重要的一点。按照永贞朝改修的律法,六十贯以上剥皮实草,以下斩首或罢官流放! 何靖辜负皇恩,自持圣宠,贪赃枉法。大战在即,更该重罚,以警示文武百官,合该斩首。 可这家伙,好像跟没事人一样,到了廉政司,一点都不在乎。还明着告诉骞味道,廉政司刀再快,也不能把他怎么样,他是元从之臣。 李守义也是让骞味道噎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让李洽把这不值钱的货,提溜到宣政殿来。 “是啊!臣是贪污了五十贯!陛下问臣,臣不能说假话。”
“可臣的钱不够花,您是知道的,臣好赌,陛下的赏赐这几年也输的差不多了。”
哦,李守义听明白了,赏赐的钱,俸禄花没了,这货他娘的就把贪污看的理所当然了。人得活着,不能饿死,是吧! 而且,这王八蛋还给自己编了一个开脱的好理由,周城、刘昱他们都娶了婆娘,置了产业,就他一个人孤苦伶仃的,难免要寂寞,所以就得找点乐子,打发时间。 “乐子是吧!你告诉告诉朕,朕对你的信任,值不值五十贯!”
“知不知道,把你这个目不识丁的家伙塞进吏部,朕被马载唠叨过多少次!”
气急之下,李守义也顾不得帝王的体面了,撩起下摆,对着何靖就是一阵猛踹。更巧的是,周城、刘昱五个在京当差的定山镇老兵,也适时的赶了过来。 他们都是听说了何靖的事,跑过来求情的。一来就拜俯于地,求皇帝看在过去一起出生入死的情分上,饶他一命,交多少罚铜都行,他们拿。 听到这话,李守义更生气了,一脚把何靖踹下丹屏,对五人怒喝道:“知道哪种人最可恨吗?就是他这种,自持有功,目无王法。”
“他今天敢收五十贯,明天就敢拿一千,甚至更多!”
“朕没跟你们说过吗?天子近臣,更要有底线,底线,清楚吗?”
就因为怕他们被钱绊住脚,李守义给予赏赐时,打破惯例,赏了他们三倍不止。就是希望他们生活富足,避免因为钱走上歧路。 别人都能守住底线,就这个直肠子守不住,五十贯就伸手了,他得多缺钱啊!四时八节给他们的赏赐,也不止这些吧! 人家骞味道说错了吗?天子近臣,带头贪污,传出了别人会怎么看皇帝。难道是天子有意纵容的吗? “大战在即,朝廷各部都在积极备战,准备兵力、装备、军需!”
“就这么一个货,给朕添堵,给朝廷抹黑,不杀了他,怎么明国法,正军纪!”
听到皇帝撂下狠话,周城爬了过来,抱住李守义的大腿,哭诉道:“陛下,陛下!您还记得,咱们在定山镇据守时的事吗?”
“弟兄们一个个倒下,没粮食,没援军!我们就是耗着,最大的念想就是死之前能拉个敌人垫背。”
“郭帅好不容易能了点豆糟,每人只能分一小把!何靖也饿啊,可他硬是挺着饿,吃地上的焦土,把仅有的豆子给受伤的弟兄。”
是,贪污是可恨,可人总有糊涂的时候,人也分是否值得挽救。何靖,在战场上是条好汉,证明了他对国家的忠诚。 既然他是在长安的纸醉金迷中迷失的自我,那为什么不能让回到战场,重新找回当初的自己呢? 呵,李守义有些惊诧的看着周城:“在长安这几年,你真是没白呆啊!这肚子就是景德镇的仓库,全是词(瓷)儿。”
刘昱四人也是爬了过来,请皇帝再给他们一次机会。朝廷就要大举动兵了,何不暂熄雷霆之怒,让他到战场上戴罪立功呢? “陛下,定山镇的弟兄没几个了,您忍心杀了他吗?”
“陛下,好汉死在阵头上,让他死在战场上吧!”
......,他们的话,着实是勾起了旧事,李守义也真是有心放他一码,毕竟定山镇的老兵活下来不容易。 可瞧到骞味道冲他摇头,李守义软下来的心,又不得不硬下来。在这关乎国运之仗的关键时刻,妇人之仁事极小,影响士气事极大。 叹了口气,攥紧了拳头,沉声喝道:“把这个脏官给朕拖下去斩首,传示三军,以正军法!”
骞味道也当即拱手:“臣领旨。”
话毕,招了招手,便有侍卫上前,把何靖拖了下去。 老何! 老何! ......,在五位弟兄的哭腔中,何靖被拖到空场上,等着临头一刀。 可这家伙到底是条好汉,瞪着骞味道说道:“骞大夫,老子不是死在你手上,是遵从陛下的旨意!”
“把这劳什子绳子送了,给把刀呗!老子自行了断!”
骞味道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挥了挥手,便有侍卫递给了他一把横刀,满足了何靖人生中最后一个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