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钦陵死了,倒霉的不止噶尔家族,所以跟禄东赞,论钦陵有关的文臣武将,都在同时被清洗,吐蕃的官场正在进行的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屠杀。 与大唐清理武后逆党不同,大唐只诛杀武氏一族及铁心依附的逆臣;而吐蕃则选择把一切碾碎成为齑粉。 被压制多年的吐蕃旧贵族,肆意复仇,被杀的官员高达五百余家,旧贵族顺利在这场血腥的狂欢中崛起了。 大将军麹萨若策反了杂多守军,在军中大肆屠戮不肯就范的将领士兵,等赞婆、悉多于闻讯赶来时,一切都晚了,两万中军精锐尸体被垒成了一座尸山。 经过清洗的杂多守军与麹萨若两部合二为一,将论钦陵的尸体挂在投石机上,压过来的时。赞婆叔侄三人才知道什么是荒诞,而且这荒唐竟贯穿了他们一生。 “四叔,你放开我,我要宰了他们,为我爹报仇。”
“杀光了他们,再去杀那个忘恩负义的赞普,把他撕成碎片!”
尽管地上的弓仁眼角都睁裂了,悉多于也依然死死的摁着他。八千对二十万,他们这辈子都没打过,哪怕刚战过了一场,也可以把他们撕成碎片。 智者克怒,不以力争!哪怕是在这种时候,悉多于还是觉得,理智是唯一的方法。 “老四,你脑子有毛病吧!我们拿什么理智,二哥就挂在那呢!”
“你觉得,现在过去谈判,他们能留我们一家老小一条生路吗?”
赞婆这话是没错,二哥已经死了,人家已经掌握杂多的守军,他们已经没有资本谈判了。过去或等在原地,结果是一样的,那就是死! 可若换一条路走,未必会死,更可以留下报仇的种子。所谓“良禽择木而息,良臣择主而适”,噶尔家族为吐蕃做的够多了。 “降唐?”
叔侄二人都惊诧的看着悉多于,他们简直不敢相信悉多于能说这种话来。 他们与大唐当了一辈子仇人,临秋末晚,势穷而降,要遭受多少侮辱?与其被唐人奚落,弱了噶尔家族的荣誉,不如光荣的战死。 悉多于也该明白,当年唐军放他回来,是附带代价的,不是他们大发慈悲。 “我当然明白!可相比于架在脖子上的刀,有比这更好的办法吗?”
虽然,对吐蕃,他们是没什么用处了。但对大唐却未必,唐国需要他们了解吐蕃,他们需要借助唐朝来复仇。 悉多于在唐军待过,也与唐天子接触过几次。他了解那个皇帝,那是一个对土地渴望超过一切的人。他想得到吐蕃,他需要噶尔家的将军。 是的,他们今天走了,是勇士的耻辱,可为了论钦陵,为了那些即将死于赞普刀下的人,他们只能选择屈辱的活着。 因为只有活着,才能为亲朋故旧,为枉死的勇士们报仇!活着的人,就要背负罪孽,留给他们的选择,并不多! 赞婆和弓仁还能说什么,号令全军下马,对这论钦陵的尸体,论钦陵的遗体磕了三个响头,翻身上马,一路东逃。 二十万围猎八千人,就是群狼撵兔子,纵然悉多于三人身经百战,也比兔子强不了多少,只能以狼狈来形容。 在逃亡的路上,他们顾不得休息,顾不得跌落马下的同袍,更顾不得吃喝,只有一路狂奔。 慢慢地,有的人扛不住了,他们停了下来,下马吃光了最后的粮食和水,然后提起刀,发起了自杀式的冲锋。 纵然他们知道自己注定无法激起涟漪,依然点燃了自己的生命,发起了即悲壮又无力的冲锋。 悉多于叔侄三人流干了眼泪,却只能咬着牙,招呼着剩余的士兵跟上。对他们来说,多跑一步,就多一分活下来的来希望。 这种你追我跑的游戏持续了五天,直至第六天到了-牦牛河,眼见河对岸就是唐朝的牦牛城了,过去了就是唐朝的地界。 但剩下这三千兵马人困马乏,实在跑不动了,只能坐在地方,喘着粗气,眼睁睁看着麹萨若的大军,向他们步步紧逼,等着人家挥动屠刀。 就在他们绝望之际,一支百人规模的骑兵,踏过牦牛河的冰面,越过悉多于等人,直面冲到距离麹萨若军阵百步之外。 为首的校尉还是个少年,大概十五六岁的样子,面无表情的喝道:“来者表明身份!”
麹萨若也拨马出阵,冷冷地回道:“吐蕃国-大将军-麹萨若!我们在追剿叛逆,与你们大唐无关!”
麹萨若是真没看起当面的小小校尉,蚂蚁一样的东西。要跟他对话,那得让牦牛城的守军将领-薛徽才行,他算什么东西。 可那校尉却是胆大包天之徒,根本没把麹萨若和他身后的大军放在眼里。 只是不带感情的说道:“根据两国停战协定:吐蕃军不得在边境百里内建城、五十里内不得驻军,牧民八十里内不得放牧。”
“你们率先违约,要么立即退出五十里外,要么跟我们开战!”
,话毕,还向后指了指,牦牛城内缓缓开出的军队。 老实说,薛徽这三万唐军,麹萨若完全可以吃下。可吃下这三万唐军的后果,不是他,或者说吐蕃能承受住了的。 吐蕃国还很弱,需要休养生息,需要继续力量,所以他真的不敢撂话开战。只能再三申明,这是吐蕃的内务,唐军无权干涉! 可那年轻校尉,似乎是一根筋,根本不管麹萨若说什么。什么吐蕃内政,他只守大唐的规矩。谁伸手破坏,他就杀谁! 所以,校尉还是冷冷地回道:“交战或退兵,二选一!”
麹萨若不摔了马鞭,无奈下令退兵!身边的副将同样不甘心,没等开口,就被他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待吐蕃军入潮水退下后,校尉勒马回头,对地上的狼狈货们:“我叫裴光庭,是牦牛城的越骑校尉。”
看着满是戒备之色的他们,继续道:“现在可以说说,你们的头领是谁吗?投诚的诚意,不就是以诚相待吗?”
悉多于叔侄站了出来,作为长者的赞婆,开口道:“噶尔赞婆率部众向唐军投诚,请代为引见薛徽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