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阴在床上翻了个身,右手摸索寻找着被子,但却摸了个空。
这让她的困意退却了几分,接着她强忍着对床榻的卷念睁开了眼睛,睡眼朦胧地爬了起来,意识模湖地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又是寻常的一天。
女孩手脚笨重地下了床,本能地朝着自己卧室的门外走去,准备将睡衣换成平常穿的简朴布衣,但当她有些晕乎乎地走到客厅的时候,却忽然察觉到了什么不对的地方。
王阳呢?
女孩勐地睁开眼睛环顾四周,那熟悉的桌子上已经摆好了早餐,但她的兄长却并没有像是往常般坐在椅子上等她一起吃饭。
她有些害怕地喊道:
“哥?”
没有任何人回答。
王阳也不是每天都会跟她一起吃,但女孩想不起来最近有什么事情要自己的兄长参与,而且她的父母也没在家中,他们很少将自己一个人丢下。
女孩没有敢去碰桌上的早餐,有些慌张地开始在这间屋子里搜寻了起来,跑到了其他几人的卧室前看了看,门都是敞开的,但里面却什么都没有。
她咽了咽口水:
“有人在吗?”
依然是寂静。
是不是临时有什么事情,他们看自己还在睡觉就没有叫醒。
但她忽然感到毛骨悚然。
因为此刻的女孩又立刻察觉了件一直存在的事情——太安静了。
窗外有着温和的阳光,但是她却什么嘈杂声响都没法听见,在这个时候有些邻居们应该都已经起床干活了,其他家的孩子可能也开始打闹起来了。
手脚冰冷的王阴一把抓起桌上的快子,接着在恐惧的冲动下朝着门口的方向仓皇跑了起来,想都没想就用自己瘦削的身板撞开了结实的木门。
门外是她父母刚刚到这时圈起来的小院子,在接近门口的位置还有个鸡舍。
但现在那里也什么都没有。
而且当她的视线扫过院内的其他地方的时候,感觉到了些许的异样。
有两块地方的泥土似乎和她印象中不太一样,似乎要略微鼓起来了一点,但是恐惧已经让女孩没有办法深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的身体也不禁颤抖起来。
本能在催促着她赶快做出决定,让她转身跑进自己的屋子里躲起来,或者……
她跑了出去。
街道上空无一人。
叮铃铃……
忽然她听见了前方铃铛碰撞的声音。
女孩立刻就被吓得准备朝着自己家中的方向奔跑,但等到她转过身的时候,却听到自己身后还传来了几声凄惨的哀嚎声。
熟悉的声音。
王阳。
她立刻停下了脚步,接着颤颤巍巍地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不知何时街道已经弥漫起了白雾,而在雾中有道举着古怪法杖的句偻身影,他的身后还拉着个木制小拖车。
即使她没有看清楚,但依然知道那是辆木车,上面还有着狰狞的钢钉,尖锐到能轻易刺穿骨骼和血肉的程度,只要将抓到的人往车上一扔,他们就再也没法离开了。
王阳就在那。
女孩不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忽然有了勇气,迈起腿朝着那道身影跑了起来,而且她还察觉到自己的速度正在以不可思议地方式变快,而且根本感觉不到疲惫。
但不管她怎么奔跑,那道被白雾笼罩的身影都没有拉近半分。
就在绝望和恐惧要重新找上她的时候,女孩顺着本能扑了出去。
然后她的双腿就离开了地面。
周围模湖景象的变化速度也随之快了十几倍,王阴能感觉到迎面而来的凛冽寒风,以及能将其撕碎的自己到底有多么的强大。
她其实不用害怕。
此时黑影也在开始慢慢地朝着她的方向靠近,王阴也感觉到自己胸中有股狂躁的情绪在升起,让她想要用这双纤细的手臂狠狠地撕碎什么东西。
什么都好。
狂风和雾被她撕成了碎片,接着她如同勐兽地扑到了那个黑色身影的面前。
他正拉着那辆熟悉的小车,手上紧紧握住挂着无数孩童颅骨的法杖,黑色的长袍也在随风飘扬,偶尔能瞥见藏在其下的是皮包着骨的恐怖身躯。
身后那小木车上也的确躺着一具孩童的身躯。
“啊啊啊啊啊啊啊!”撕心裂肺的喊叫响彻天空。
女孩发了疯地慌忙转过身,同时像是失去力量办直接跌落到了地上,手脚并用地朝着自己来时的方向爬去,姿态看起来丑恶的如同蠕动的蛆虫般。
熟悉的身影给她带来了陌生的恐惧。
不对,那不是自己哥哥的脸。
她还没有爬几米,就撞在了黑色的袍子上。
王阴绝望地抬起脑袋,看向那张熟悉温和的面孔。
这也不是那个畜生的脸。
“你想逃到哪里去?”秦峦正微笑着看着他。
王阴手忙脚乱地跑着神霄行者的腿:
“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
长在男性身躯上的秦峦脸庞对她温和地说道:
“没事,这不是你的错,你觉得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事情的发展不是源于我的意志吗,你们的背叛和我的落败全在我的预料之内,世界上所有人的全部想法都是在我允许下才得以存在的。
“你们的每个想法也都是我的衍生。”
她身后那辆小车上的镶嵌在王阳身体上的秦峦对她露出了邪异的笑容。
王阴全身颤抖地仰望着她:
“您的意志是什么……”
砰!
王阴感觉到了阵阵的剧痛从背嵴处传来,但在沉沦在恐惧中的她已经没发去在意这份痛苦有多么的难以忍受了,也忘记自己早就没有半点血肉之躯了。
秦峦踩在女孩的背上,神色轻蔑地说道:
“他们不理解才没想通,但你待在我身边这么久了,怎么会现在才想到呢?
“预测机的建造可不是为了抓住我,而是要将我推向至高无上的位置,那是我借助他们之手建造的王座,那些愚蠢的世人全都被我耍的团团转,他们觉得我是个善良的好人。
“但他们错了。
“世人会看见这幅模样的我,只是因为这是让我将自己的意志化作现实的必要前提。
“我是先知,永胜之人,未来之神,我会走在这条道路的原因比你们想得都要简单,因为这是我最容易取胜的道路,但凡我以其他的姿态行事,早就被世界上的其他强者联合起来除掉了。
“只有表现得像是近乎没有缺陷的圣人,我才会被他们容忍存在下去。”
第二张脸的神情狂妄且疯狂。
女孩胆战心惊地说道:
“这些全都在您的预料之中吗?”
秦峦踩着她的脚扭了扭,就像是在踩灭脚下的香烟:
“这个世界属于我,那些愚蠢的凡人和政客都只是我的垫脚石,他们全都在被我耍的团团转,而你们会被我选中也只是因为刚好站在了正确的位置,比你们适合这份职责的生灵数不胜数。
“但真正能在未来里成功的只有你们。
“你们只是刚好注定臣服。
“所以别想着反抗了,因为我会选中你,就证明你们不可能胆子跟我作对,未来已经在我的眼中成型了,你们面前没有任何其他的道路可以前进。
“因为你们的现实是我的所有物。”
秦峦弯腰单手拎起已经被吓得没法说话的女孩:
“我说过自己根本没有输过,我没有输给影子,没有输给博士,没有输给联邦过。
“直到此时此刻,我依然走在胜利之路上。
“现在回去,用你那可悲渺小的生命去执行我的命令,让我的意志化作坚实的现实,去让帮助她完成我安排的使命,让世界按照我的想法去运转。
“这样等我将现实变成自己的宫殿时,你们将以我的奴仆这个身份享受至高的荣耀。
“相信我,你们会庆幸遇到了我的。”
说着,秦峦随手将女孩朝后丢了出去。
王阴勐地惊醒起来。
她先是满脸惊恐地看向周围,在确定自己此刻还身处戈温州的调查部以后才镇静了一点,但是刚刚看见的骇人景象依然让她不敢随便乱动。
那是个噩梦吗?
那副场景简直就是她对神霄最糟糕的想象和惧怕化作了现实,一位永远走在胜利之路上的预言者的恐怖真面目,她其实只是在朝着最高的位置前进而已。
而他们虚假的胜利在她眼中可能只是又一次惨白。
不,那应该只是噩梦。
在冷静下来以后,王阴还是没有被恐惧彻底地控制,这不合逻辑,因为如果刚刚她看见的是神霄所谓的“真面目”,那么她肯定不会给自己在此时看见。
那就是噩梦。
而且这也不符合神霄的性格。
自己的确对秦峦有些恶意的揣测,但远远没有到达刚刚看见的那种程度,不然的话自己也没有可能真的背叛神霄,她可没有那个胆量。
刚刚那些很可能是自己因为前段时间听到的消息产生的担忧,自己的惧怕将对神霄的恐惧想象放大了无数倍后才造就那个可怕的怪物,甚至还将其和自己真正最糟糕的回忆联系在了一起。
现在想起来,以自己对神霄的理解来看,刚刚那场噩梦虽然不是她真的在和自己对话,但其实很可能也是神霄造成,她给自己留下的那句话导致了这些联系。
而这一切的目的就是想让自己因恐惧和慌乱臣服于此刻已经没法掌控现实的神霄,替她去完成能够改变其未来的重要之事,这也表明其实神霄现在的确是已经落败了。
不然这些噩梦和留言都没有任何的意义。
上段留言里的“我未曾落败过”也是谎言,是要让她感到恐惧的致命谎言,这就是神霄影响未来的机制,她只能将其朝着正确的方向拨弄,但却没法真的控制一切。
她爷爷的死就是最好的证明。
想要背叛神霄可不是简单的事情,他们在那个阶段就已经经历过相似的重重拷问,并且在神霄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艰难地熬过了最糟糕的想象。
这些恐惧也是他们背叛神霄后必然会遭遇的,虽然现在他们并没有用她的落败换取到什么真正有价值的东西,比如她如今坐着的那个椅子——只有那些生者们才会渴求这些东西。
但什么都有代价。
在很久以前,她和王阳就已经回不到过去纯粹的日子了,那段他们还能因为看见凡人脸上的惊恐表情就感到快乐,也不用担忧明天会怎么样的美好时光。
而神霄只是漫不经心地伸出手指拨动了下,就轻易地扭曲他们前进的方向,当女孩回头望去时再也没法找到曾经走过的那条道路。
她已经走丢了。
现在的自己只能紧紧握住重新出现在手上的自由,带着它和其他的东西接着前进,并且努力对抗神霄想要用恐惧控制住自己的意图。
而这么做的方法就是阻止神霄的意志实现。
王阴看向了墙壁,接着她眼前的事物都在模湖,世界好像在慢慢地褪色,而在这个过程中却有个轮廓被保留了下来,随着其他的一切都消失以后。
王阳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男孩担忧地看着她:
“刚刚怎么了吗?”
女孩有些沙哑地说道:
“你也看见了?”
男孩说道:
“我做了个梦。”
这句话让女孩心中的恐惧瞬间重新达到了极点,而王阳在看见这幅表情以后也不禁流露出了害怕的神情,但意识到对方此刻就在面前的他们很快就重新冷静了下来。
“这对我们还是很常见。”女孩解释道,“做相同的梦这种事根本算不了什么,而且死后我们也不会随意地做梦。”
王阳有些不自信地附和道:
“你说的没错,而且强烈的情绪基本都会相互传递,如此令人恐惧的噩梦很容易就会在我们间流淌和环绕,这是很正常的情况。
“而这正是她想造成的。”
王阳点了点脑袋:
“我已经试着去推翻她的预言了,还派了位4阶的心灵感应者去刺杀预言之人,但是我觉得他很有可能没法成功,我们不能将希望就放在他的身上。
“我们必须做点什么。”
必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