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觉得有声音,但他很困扰,他想睡觉显然这些声音妨碍了他。他努力睁开眼睛,白光一片,然后才形成模糊的轮廓。
“嘿,醒了?”
大脑还没恢复正常的思考,所以他花了好几秒的时间才明白这个声音是谁。
“队……长?
“是的。”袁朗按了按床头的铃,“感觉怎么样?”
夏天终于反应过来,他有些难受的皱皱眉。“不怎么样,我的头像被大象踩过,而胃则像是被谁捏过挤在一起。”
袁朗笑笑,“不错的比喻,你语文老师会感到很开心。”
“哦。”夏天嘟囔着应了声,“几天?”
袁朗挑挑眉,帮着夏天掖了下被子,然后才说:“七天,没到第八天,a大队史上第一人。”
“很好?”
“超乎预期。”
夏天眯起眼孩子气地笑了,他喜欢这样的评价。
没一会儿老魏领着几个护士走了进来,然是冷着个脸对着袁朗,但转到夏天的时候有所缓和,语调也没以前那么生硬。
“醒了就没大事了。”老魏拿手电查了查他的眼睛,“感光度可以,没伤着。”
“我饿。”夏天小小声地要求,“我想吃东西,最好是大鱼大肉。”
几个小护士都忍不住笑起来,老魏眼一瞪。“还大鱼大肉呐,这么折腾自己的身子,没废了你的胃都是你运气好,这个星期只能吃流食。“
夏天一听,整张小脸都皱着一团了,话音里居然还带了软软的泣声。“不要,我要吃肉。”
袁朗憋笑憋了半天,终于看不下去,“别给我瞎来,老魏说吃啥就吃啥。”
夏天缩缩脖子,小半张脸都躲进被子下面了。“我都躺病床上了,你怎么还这么凶啊,真过份,你不讲人权没有人性枉顾人命。”
袁朗捏了捏夏天的鼻子,“你也知道你已经在病床上啦,还跟我讲什么人权人性人命的,病人没有自主权。”
老魏看着这两人不轻不重地闹着,只稍微关照了两句就走了,说起来他一直都不待见伤员的,这回叫夏天送来时的模样实在惨了点,否则一准还是张便秘臭脸。
“二少啊,咱来看您来啦!”
老魏才刚走没两分钟,便看见吴哲拽了许三多跑来看夏天,顺便还无视了主在边上的袁朗。
“锄头,完毕。”夏天有些小惊喜,“你们怎么知道我醒了?”
“嘿嘿嘿,小生这不是关心你嘛,随时随地都能感应到你,咱俩就是那心有灵犀一点通的主。”吴哲特闷骚地捂着胸,一付赤诚红心向太阳的小样儿。
“是刚刚在路边碰上老魏他说的。”还是许三多老实,“夏,夏天,你好点了吧。”
夏天特喜欢老实人,立马从被窝里升出手来握着许三多的手说:“完毕啊,我其他都好,就是饿。”
许三多被热情的夏天弄得有些不知所措,转转头,袁朗还在当壁花,吴哲还在向太阳,于是自力
根生问道:“那,那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去弄去。”
夏天眼光放光,张口就来:“我要吃肉,就肉。”
许三多眨眼,“可,可,可刚才,刚才老魏说了,你这星期只能吃流食,要不我给你煮点粥?我煮粥可好吃了。”
夏天失望地放下手,立马跨下小脸,再次缩回被子里,任许三多怎么喊都不伸头了。
吴哲跑上去硬扯了被子,“二少,要不弄点肉汤给你尝尝味道?”
夏天背过身,不理他。
正巧对上袁朗戏谑地眼神,夏天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了。
“真要吃肉?”袁朗摸摸下巴,一付好商量的口吻。
夏天拼命点头,他的胃已经在抗议了,虽然吊着生理盐水葡萄糖的,但饿着真是让人受不了。
“那你得乖乖的,不准给我乱跑,这星期好好躺在这儿休养一阵。”袁朗压低了身体,凑到夏天的面前。
夏天能感觉到袁朗的呼吸,近在咫尺,喷在脸上有些发痒,他挠挠脸,“队长你可不能a我。”
袁朗直着身体,“我是那种人?”
夏天歪着脑袋,“你不是吗?”
“给我把那‘吗’字去掉。”
“队长,我不说谎。”
吴哲前前后后地瞄着这两人,许三多又露出两排牙,没等吴哲阻止他,就特直白笑出了声,还
问:“队长,你们是在说相声么?真逗!”
于是吴哲捂脸,他有逃的冲动。
袁朗笑得特温柔,温柔到渗人的地步。“吴哲,许三多。”
“到。”能听出一个有气无力一个中气十足。
“现在有个艰巨的任务需要你们完成。”袁朗一本正经地先关了门,又走到窗边透过百叶窗看看外头。“时间二十分钟,目标食堂,目标物,1、食堂老林头养的鸡所下属鸡蛋,括弧目标数量不得少于5只反括弧;2、食堂老林头每日必炖上缴林嫂子首长的大补骨头汤;3、食堂储备库的大米两碗,葱两根、盐、味精、麻油、香油少许。二十分钟后我办公室集合,有问题么?”
许三多有些傻眼,不知道说啥好,吴哲想着老林头那能跟迫击炮相比的嗓门以及林家嫂子堪比军区首长的内部训话程序,脸是越刷越白。
“有、问、题?”袁朗眯起眼,语气是赤|裸裸的威胁。
“报告,绝对、肯定、一定完成任务。”吴哲一个敬礼,拉了许三多就跑,虽然老林头和林嫂子
可怕,但比他们更可怕的是在未来的日子里彻底被队长嫁给375相亲相爱。
夏天闷在被子里头狂笑,身子一颤一颤的,整个床都在震动。
袁朗隔着被子拍了下他的屁股,“混小子,等着吧,一会儿给你上老袁家祖传秘方的好料啊。”然后大摇大摆地出了病房。
夏天当然知道这会儿的自己的胃只能接受流食,但他看见袁朗就莫名地想撒娇,看着袁朗对他的笑容他就会觉得很舒心。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夏天仰天长叹,该不是真对袁朗产生啥恋兄恋父啥情节了吧,太糗了,不对啊,夏天转转眼珠子又想着,其实他也就是缺少母爱吧,是“母”爱啊……要死,这下是对袁朗产生恋“母”情节么?也不能怪他吧,谁让袁朗又是谈心又是安慰又是帮忙做病号餐的。
夏天心想着,如果呆会儿等袁朗来了,叫他一声“妈”,他会不会抽我?他背上一寒,还是打消了这念头。
脑子里乱转了那么几圈,夏天又迷迷糊糊地睡了。
“小子,醒醒,吃东西了。”
夏天被拍醒,看见袁朗拎了个保温瓶正在盛粥。“队长?”
“得了,看你小脸瘦成这样,饿惨了吧。”袁朗拿了碗递给夏天。
夏天眨巴眨巴眼,又道:“队长,好事做到底,喂我吧。”
袁朗顿了顿,反笑道:“行啊,不过,要我袁朗服侍可是要代价的。”
夏天笑嘻嘻地半坐了起来,学着吴哲的口吻道:“小生早已心有所属,以身相许的事,是做不得的。”又伸手摸了下袁朗的脸,“要不,爷给妞笑一个?”
袁朗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觉得脸上温温软软的触感一闪而逝,回过神便看见夏天笑成一团缩在被子里。
“好你个小子,调戏上瘾了是吧,啊!”袁朗放下手里的碗,找着夏天的头使劲揉。
闹腾了好一阵子才消停,夏天被袁朗好好地安置在床上,背上靠了几个枕头,拿了碗,真挖了一勺送到夏天嘴边。“行啊,今个儿老爷给自家儿子当回好爹爹,来,儿子,张嘴,啊――”
夏天也不恼,就着那勺就是一口。“啊――”
不得不说,袁朗这粥真是不错的,用了骨头汤来作底,加了蛋花和撕成线的鸡肉,又撒了葱花和香油调味,真是比外头啥啥酒店饭馆好得多。
“真好吃。”
“那是,也不看看谁的水准。”袁朗特得瑟地给自己也来了一勺。“果然是我袁朗手艺啊。”
夏天笑眯了眼,一口一口地任袁朗喂着,那热呼呼的粥吃进嘴里,淌进胃里,整个身体都暖哄哄的,心头都热起来了。
窗外的夕阳很美丽,桔红色的光从窗子外透里来,照在袁朗地脸上,有些阴影,但整个线条都柔和起来了。
这样真好,夏天心想着,然后暖暖地睡了过去。
后来,夏天在医院里躺了一个星期才被准许下床,但仍是只能做一些恢复性训练,铁路仍是不轻不重地训了袁朗几句,要他注意点分寸。
夏天回到宿舍的时候,被石丽海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地关照了一遍,弄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还拉了齐桓一起痛骂袁朗,说是好好一壮实小伙子愣是给折腾成排骨了,之后更是全程安排了夏天的恢复性训练项目,把这孩子管得严严实实的,还严格限制袁朗靠近的距离。
“珍爱生命,远离队长。”
石丽海将这句话写成大字报贴在了自家宿舍墙上,还让每个三中队的队员都进来瞻仰了一下。
后来也不知是谁告的密,几个人正窝在石丽海跟夏天的房里打斗地主,结果袁朗就跑来了,进来什么都没看,眼神直接就戳到那张大字报上了,看了好一会儿,居然还笑了,笑得特爽朗,就跟人飘柔洗发水广告似的,那板寸头都能甩出“飘逸”的感觉了。
后来铁路就在自已办公室窗口看见三中队一干人鬼哭狼嚎地在操场上跑圈,前头开得辆猎豹,袁朗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来:“还不够近啊,怎么越来越远啦,咱得相亲相爱不是么,啊。”
铁路拨弄着窗口的兰花,表情特别温柔,把刚进办公室正在汇报任务的四中队队长徐开弄得一愣。
“铁队,下个月y军有个演习,您看,是不是让一队的人去,他们之前刚刚出了任务,也好散散心。”
铁路回过神,又重新变得严肃起来。“你四队不去?”
“不去了,队里的人都还没缓过来,毕竟……您也知道,这事吧,多少年过去了,都没法习惯。”徐开有些苦涩,说话的声音都变得低沉起来。
铁路拍拍他的肩,“不习惯才好,真要习惯了还不得出事!别给我一付死样子了,回去好好训训他们,狼崽子就要有狼崽子的样儿,别个个都成了小猫小狗了。”
说话间,铁路又把视线转到了窗外,然后没有再说什么了。
徐开点头,敬了个礼,然后转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