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走出一段距离后,伊泽润打开纸片,只一眼就把上面的暗号转为真正的信息,全部记在脑中。
看过的消息得立刻处理,他将纸片捏紧,走到没有消防喷头的拐角处摸出打火机。火苗瞬间窜起,吞没这张经过特殊处理的白纸。
等烧得差不多时,他将剩余焦黑的部分直接揉碎,随手撒入脚边摆设的花盆中。
做完这一切不过短短几秒,伊泽润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转身走上楼梯。
由于晚宴即将开始,很多宾客已经聚集到游轮一层的宴会厅,他特地饶了路,所以一路上除了约好等他的警察厅同事,就没见过其他客人。
伊泽润朝上走去,摘下那双为拿起胸针才戴上的白手套,塞入西裤口袋里,同时开始整理接下来的行动。
他已经把一份病毒样本交给安格斯特拉,接下来他要以保镖的身份回到房间,将警察厅的情报当成他自己这次出门收集到的消息交给境组少爷,护送他前往宴会;
晚上溜去找混进来的公安警察,和他们确认船上的安保情况;
等确认完毕,再独自一人去货舱安装足以让这艘船彻底沉没的炸弹,这是动物园组织的第二手准备,他们预计明晚登船,如果病毒没有引起恐慌,他们就会引爆炸弹。
除了这些,他得注意……
伊泽润一件件数过去,心里满是无奈。
卧底的生活就是这样丰富多彩,充满了谎言与欺骗——前一秒还在和同事同仇敌忾,下一秒就在他们背后捅刀。
这些他都习惯,他只希望1点以前可以搞定回去睡觉,休息不好真的很影响状态。
伊泽润踩上最后一阶,来到游轮的第三层。
他步伐轻松,完全没有琴酒希望或安格斯特拉担心的压力。赫雷斯白兰地很少会为自己的卧底身份发愁。
只是,他又突然想起了刚才的对话。
——“是真心的吗?”
——“是不是真把他们当好朋友对待,不只是为了去利用他们?”
年轻继承人说出这些话时,眼睛里是小心翼翼的期待。
伊泽润轻叹了口气,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任务从不失败的小乌鸦露出这种表情,而且他知道安格斯特拉希望他说出什么。
可惜他无法给出他希望听到的回答。
他不是傻子,安格斯特拉对身为卧底的他问出这些话,肯定是发现身边有卧底,还不止一个,所以才开始怀疑人生。
“真心啊……”
伊泽润低声喃喃着这个看似简单的词语。
看似远离组织的他,其实一直关心组织内部消息,身为卧底的他同样有最高级的权限,能调看组织内大部分成员的档案,他知道安格斯特拉三个手下全部好好待在他的身边。
前任首领对卧底极其残酷,boss对待卧底顺其自然,不会折磨他们致死,甚至会尸体完好无损送回去让他们能好好安葬——当然,那些家伙不懂这是boss的慈悲,只会把这当成恶劣的挑衅。
而安格斯特拉跟他们都不一样,他……过于天真了。
他的人际交往模式很简单,就是“我喜欢你,所以我要保护你”和“你对我好,我也要对你好,不会辜负你的善意”。
如果作为家人和朋友,这样的人相处起来会很愉快;
但如果是立场不同的人,最初的喜欢和善意全建立于欺骗之上,就会出大问题了。
伊泽润再次叹了口气,走到某个房门前,抬手敲了敲门。
“谁?”
“是我。”
伊泽润说完就退后一步,等问话的那人来开门。
一阵脚步声从里面传来,下一秒门开了,一个染了浅色头发的年轻男人站在那里。
他长相清秀,却总是眉头微皱,这让他看上去带了几分忧郁;他个子和伊泽润差不多高,身材清瘦,握着门把的手指白净修长,比起武器,似乎更合适拿着和小孩玩的玩具。
可伊泽润知道这双手蕴含的力量,一拳就能打碎一人合抱那么粗的水泥柱。
“伊泽……组长。”
柳吉顺一神色平静地喊道。
伊泽润看到他,第三次在心里叹气。
除了上述那些任务,他还得看住面前这个潜入境组当卧底的毒品搜查官。
他绝对不能让他遇到安格斯特拉。
可以改变组织风味的苦酒,展翅飞翔在黑夜的灰色乌鸦,在任务里杀人不眨眼的白夜……那早就不是他过去想保护的弱小无力的孩子了。
——“您难道会和敌对势力的人真心交朋友吗?”
赫雷斯白兰地习惯满嘴谎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刚才的他是否真心。
————
境白夜和斯皮亚图斯离开房间。
没走几步,他就看到三人迎面走来,为首的那个境白夜曾经在新闻上见过,是集团名下乌丸制药公司的社长。
雪莉跟在后面,穿着一身紫色小礼裙,脖子上挂着一串不知道是斯皮亚图斯给的还是她自己带来的珍珠项链。她本就长得好看,精心打扮后就更漂亮了。
她嘴唇紧抿,表情相当高冷,看也不看旁边的女人。
这次雪莉也有任务,她得在明天晚上前解析出病毒并把样本送回来,如果做不到,赫雷斯在动物园组织那里会有暴露的风险。
“克洛先生。”
那位社长快速走来,他看到了境白夜:“这位是……”
他的目光落在境白夜胸口的乌鸦胸针上,话语戛然而止,表情凝固了一瞬。
“这个男孩名叫格雷·克洛,我女儿收养的孩子,他会是集团唯一的继承人。在下个月的董事会上,我将正式宣布这个消息。”
……继承人??
境白夜一愣,抬头去看斯皮亚图斯,而后者根本没有看他,只是面带微笑说出这句话。
那位社长点了点头:“原来是少爷。”
他语气恭敬,但当他再次看向境白夜时,境白夜感到了些许不自在。
这种目光里没有恶意,没有杀气,他是斯皮亚图斯在集团的下属,为集团兢兢业业工作多年,赚了不少利益,根本不是他的敌人。
只是那样的眼神,根本不像在看一个人。
硬是要比喻,就是和他彩票中奖看着那串数字时差不多,贪婪而热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