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玲珑老家在扬州,是个山美水美的好地方。
从京城过去,路上需得有些日子。若想在三月母亲忌日之前赶到扬州,至少得提前半个月就出发。
姜玲珑进宫已经有些日子,想着出宫,每天掰着手指头算日子。
孙嬷嬷早已经将东西收拾好,问道:“娘娘到时候可要带着小太子和小公主?”
姜玲珑摇摇头,“不带,他们俩都还小,经不得长途跋涉。再者,我就是想,皇祖母也不会同意的。”
姜玲珑自打生了孩子以后,太皇太后喜欢得不行,俩孩子基本都是她老人家在带,倒是叫姜玲珑省了不少心,此番出宫,她也没有什么后顾之忧。
二月底,慕容恒终于忙完了手里头的政事,收拾行装,带着姜玲珑出了宫。
姜玲珑太久没出宫了,一出来,只觉得外头的空气都比宫里的新鲜。
马车从宫门口驶出,一直朝着城门的方向前进。
姜玲珑掀着一边的车帘子往外张望。
街上两边都是叫卖吆喝的小贩。
卖冰糖葫芦的,吹糖人的,一群人围着,耍杂技的……
三月的春风,还带着丝丝凉意,吹在脸上格外舒服。
嬉嬉闹闹的街头,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姜玲珑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顿时觉得,这样自由自在的感觉,才是生活啊。
忽然好怀念当初做个小王妃的时候,自由自在的,想出门就出门。不像现在,好几个月才能出门这么一次。
想着,便不由得叹了口气。
姜玲珑一叹气,慕容恒就知她在想些什么,搂着她肩膀,将她轻轻地抱进怀里,看着她问:“喜欢外面?”
姜玲珑抬着头,眼睛亮晶晶的,“当然喜欢了,谁不喜欢呢?”
慕容恒看着她,修长的手指温柔地抚摸她的脸颊,嗓音柔柔地道:“要是喜欢,以后我常带你出来。”
“真的吗?”姜玲珑惊喜地叫了一声。
然而,还没等慕容恒回答,便又垂下了脑袋,小脸沮丧着,“你现在可是皇上了,哪有时间经常陪我出来呀。”
姜玲珑这话,是实话。
做了皇帝,就比不得当初做王爷时候的自由自在。
慕容恒沉默了一会儿,对姜玲珑说:“你放心吧,以后但凡我有时间,你又想出宫了,我便带你出来。”
姜玲珑眨眨眼睛,“那我要是天天想出来呢?”
慕容恒一楞。
姜玲珑嘻嘻笑起来,搂着他脖子,在他li脸上吧唧亲了一下,“逗你玩呢,哈哈哈。”
慕容恒看着姜玲珑,嘴角微勾着笑意。
庆幸的是,他的珑儿未因他变了身份而变得小心谨慎。若是那样,他这皇帝做得才真是不值。
马车一路驶出了京城,在路上走了小半个月,三月中旬的时候,终于抵达了扬州。
烟花三月下扬州。
此时的扬州是一年里最美的季节,春色无边,烟柳琼花,阳光明媚。
姜玲珑很多年没有回来过家乡了,一入了扬州城,激动得恨不能从马车上跳下去。
激动之余,又十分感慨。
这些年没回来,扬州已经大变样儿,和儿时的记忆不太一样。
慕容恒此番是微服出行,并未通知扬州官员,是以省掉了不少繁杂的事情。
下人已经提前包下了扬州城最后的客栈,马车过去的时候,客栈的老板已经带着伙计们在外迎接了。
那老板倒是不知慕容恒的身份,但能一出手就包下他整个客栈的,必然是个大人物,绝不敢怠慢。
眼见马车停下,胖乎乎的老板忙笑脸相迎。
慕容恒从里头掀开马车帘子,露出一张极英俊的容颜来。
那老板不由楞了神儿。好,好一个相貌堂堂的公子啊。
慕容恒从车里下来,旁边阿大忙上前掀着帘子。
跟着,姜玲珑就从里头探出个头来。
眼睛亮晶晶的,四下张望。
慕容恒冲她笑,向她伸出手,“别傻笑了,快下来。”
姜玲珑嘻嘻一笑,搂着慕容恒肩膀,慕容恒一手搂着她背部,一手搂着她腿弯,将她打横抱了出来。
慕容恒抱着姜玲珑下了马车,姜玲珑见街上行人都盯着他们这方向,忙从慕容恒怀里跳了出来,跟着就蹦蹦跳跳跑客栈里去了。
慕容恒看着姜玲珑背影,无奈地笑出声。
即便已经已经两个孩子的母亲了,贪玩的性子倒是一丁点没变。
姜玲珑此行主要是带女婿来见见父母,但因此时天色已晚,便将扫墓的行程定在了次日清晨。
当然,晚上也没闲着。
毕竟是回自己的家乡,姜玲珑便领着慕容恒在街上实处转悠。
“这里以前有位老爷爷天天坐在这里卖糖葫芦,他做的糖葫芦是我吃过最好吃的。”
西街的小巷子里,一颗大槐树下。
姜玲珑走过去,在槐树边缘围着的石板下坐下。
“不过那时候老爷爷就已经头发花白了,这么多年过去,他老人家怕是不在了。”
姜玲珑忽然有些伤感,眼前浮现出幼时的画面。
也是春色明媚的三月。
爹爹和娘亲带她去游园,回来的路上,她见着坐在老槐树下叫卖糖葫芦的老爷爷,顿时就走不动路了。
爹爹低头看她,笑着问:“珑儿想吃糖葫芦了?”
她眼睛亮了起来,忙不迭地点头。
娘亲却不大让她吃糖,说什么也不肯给她买。
她嘴巴一扁,眼泪在眼眶里打起转来。
爹爹最是疼她,忙帮她跟娘亲求情,“就给珑儿买一串吧,就一串。”
娘亲耐不住爹爹的软磨硬泡,终究还是给了钱,还不停嘱咐,“就一串啊,以后可不准再吃了。”
她和爹爹点头如捣蒜,欢欢喜喜跑去买糖葫芦了。
即便过了这么多年,姜玲珑还记得当年爹爹牵着她手,站在大槐树下头给她买糖葫芦的场景。
一高一矮的两个人。
身后还跟着一名美丽的妇人。
春风拂柳,那时候的姜玲珑幸福得不知愁滋味儿。
“可是好景不长,我爹爹没多久就得了重病,娘亲为了给爹爹治病,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变卖了所有的金银首饰,依然没能救活爹爹的性命。我娘爱我爹爹很深,爹爹过世不久,娘亲忧思成疾,没多久也走了。当年我才六岁,娘亲走的时候,是睁着眼睛的,她说她,放心不下我。”
姜玲珑很少跟别人讲父母过世的事情,说着说着,眼睛就热了起来。她忙抬了下眼睛,将眼泪憋回了眼眶里。
慕容恒心疼地将姜玲珑抱进怀里,大掌温柔地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她的后背,安抚道:“苦日子都过去了,以后有我在你身边,你娘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
姜玲珑抬起头来,鼻子抽了抽,道:“什么你娘我娘,也是你娘呀。”
慕容恒被姜玲珑红着眼睛纠正他错误的小模样逗笑,抬手轻刮了下她的鼻子,“是,我的错,也是我娘,咱们明天就去看她老人家。”
次日,一大早。
姜玲珑起身的时候,床边已经没有人了。
她楞了一楞,从床上坐起来。
这时候,房门被敲响,梅香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小姐,你醒了吗?”
姜玲珑忙应,“醒了,你进来吧。”
话音落,梅香就推门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个水盆。
姜玲珑下了床,一边穿鞋一边问:“相公呢?”
梅香笑着应道:“主子爷天没大亮就起来了,在安排拜祭的事宜呢。”
梅香一边说一边将帕子拧干了递给姜玲珑,姜玲珑接过来,道:“就是去看望一下我娘,哪有什么需要准备的。”
梅香忙道:“需要啊,这毕竟是主子爷第一次去拜祭太太呢,礼数可不能少。”
姜玲珑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姜玲珑洗漱完毕,换了身素雅的衣裳便下了楼去。
下去的时候,慕容恒正从外面回来。
抬头见姜玲珑,忙对她招手,“珑儿,快下来。”
说着,便朝门边的柜台里问一声,“早饭准备好了吗?”
胖老板忙笑眯眯地点头,“准备好了,都准备好了。”
一边应着,一边吩咐伙计把早饭送上来。
姜玲珑从楼上走了下来,慕容恒走上前去牵着她手,两人走到靠窗的位置坐下。
前面结账的柜台里头,一名穿着浅粉色纱裙的女子悄悄打量慕容恒,晃着父亲的胳膊,小声问:“爹爹,这位公子打哪里来?”
胖老板看了闺女儿一眼,见她羞答答的模样,顿时便猜中她心思,笑着打趣她一眼,“你这丫头,问这么多做什么?”
夏秋棠顿时红了脸,小声应一句,“我随便问问而已,爹爹你何苦取笑人家。”
夏老板摇摇头,“打京城来的,具体做什么的便不清楚了,总之是大人物。”
夏秋棠眼睛亮了亮,再看向慕容恒时,眼里又添了几分痴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