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无病身体僵硬,好像回到了以前被闻观固定在病床上治疗的感觉。
有忐忑,有不安,还有被危险抵在墙角的无措。
“闻医生,你冷静,一定要冷静,要怎么治疗咱们可以商量,不要这么极端......”他采取讲道理的方式,争取把处于弱势的地位往上正一正。
但是没用。
闻观的手套很凉,很滑,触感像蛇。
他没说话,沿着祈无病的下巴开始摸,倒不是暧昧的触碰,而是像在找什么。
他慢吞吞地说,“单纯的检查,别紧张,放松。”
祈无病怒了,“你他妈让我怎么放松?!”
闻观的手停顿了一下,垂眼看他,“你他妈?”
祈无病习惯性地认错,“......对不起,我不该说脏话。”
闻观“嗯”了一声,手停在了胸口位置那块可疑的红痕上,“这是怎么了。”
祈无病低头看了一眼,满脸焦躁,“不知道!你快让我变正常!我动不了很难受!”
闻观笑出了声,眼神还泛着凉意,“不知道?这很明显是咬痕,被人咬了这里竟然不知道?”
祈无病一时间头疼脑热,也更加慌乱,担心自己真的会起点儿什么不可言说的反应,那就真解释不清楚了。
对一男的起反应这怎么说得过去!
他开始口不择言,“我,我忘了,我真的不知道,你别再摸了,求你......”
“求我?”闻观扯了扯嘴角,他猛地捏住了胸口处一点,冰冷,又透着温柔。
......
他转头,看着祈无病,认真又专注,“你是因为我硬的吗?”
祈无病抿着薄唇,心底里一阵阵冷风呼啸而过,“......我不知道。”
闻观的手停下了。
没有继续他研究般的抚摸。
他拿出一颗药丸,放进祈无病的嘴里,“咽了。”
祈无病听话的咽了下去。
闻观把手套取了,把毛毯盖在他身上,伸出干净修长的指头捏住了他的下巴,“看着我。”
祈无病抬眼,眼底闪着丝浅淡的光痕,眼眶和鼻尖都有些红。
闻观放轻了声音,“我最后再问一遍,你是因为我硬的吗?”
良久的沉默。
祈无病张了张嘴,嗓音低哑。
他说,“是,是因为你。”
闻观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意,“那就好,还要搬走吗?”
祈无病垂着眼睫,“不搬了。”
闻观眼底毫无波动,安静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起身就走,“你的身体很快就会恢复,我去趟医院,不用等我。”
祈无病嘴角抽了抽,看似乖巧的“嗯”了一声。
他躺在床上,听到门关上的声音后,一个翻身就跃了起来,僵了好半天,虽然有点儿不灵活,但还凑合。
这么多年,头一回肢体速度脱离闲散的范畴,祈无病胡乱套上衣服,装了些日用品,背着小书包跑到阳台,准备带着狗一起跑,结果发现,狗不见了。
门口放狗绳的小柜门开着,绳子也没了。
闻观这个王八蛋,去医院还带着狗?!
祈无病站在原地深呼吸了好几次,抬脚就走,左看右看一脸戒备,像个偷了东西的贼。
原本觉得变了很多的闻观,其实压根儿没变,骨子里让人惧怕的东西一直都在那儿,只是平时被他掩盖的太好。
竟然一下子让自己放松警惕,还觉得亲近了?
祈无病“呵呵”冷笑,脑子真是被草泥马踢了。
倒也不是无处可去,他急病乱投医,直接冲去了佘禧堂住的地儿。
属于他的房间里还堆满了画,根本就没有要清理一下住的意思,他还住在祈无病租的那个房间。
祈无病撑着门框,调整着快速奔跑的急促呼吸,尽量冷静的开口,“堂兄,意外事件,实在没办法,我得提前住这儿了。”
他顿了顿,“你看,收拾收拾?”后边儿的话没说出来,他觉得是个人都能听出来自己赶客的意思。
佘禧堂偏偏不是人,愣是接不到信号,反而一脸热情的后退邀请,“床都给你铺好了,你睡床,我打地铺。”
祈无病噎了一下,“你那画室不是有懒人沙发床吗?你住你屋啊?”
佘禧堂理由充沛,“里边儿好久没收拾,颜料的味道太浓了,很刺激健康的。况且这几天我还感冒了,必须得有一个好的环境休息养病。”
祈无病毫无同情之心,冷血的开口,“你感冒就更不能跟我在同一个空间了,传染我怎么办。”
佘禧堂一脸忧伤的看着他,“你大半夜这么突袭,我一点准备都没有,赶我走不太合适吧无病哥哥。”
祈无病抖了抖,总觉得身后有凉风,不能再拖了,先进屋再说。
他摆摆手,走进屋把门一关,“就这一晚,明儿赶紧搬过去。”
佘禧堂“哦”了一声,递给他一瓶啤酒,“这是怎么了?你不是在闻观那儿住吗?”
“总是住医生家也不是个事儿啊,两个大男人多不方便。”祈无病咬着牙,声音仿佛是硬挤出来的,他喝了口酒,“你明天收拾收拾赶紧住回去,本来地儿就小,不嫌挤么。”
佘禧堂嘴角勾了勾,“等我病好了,就不怎么睡这儿了,会在画室里熬一整晚的,别怕。”
祈无病眯着眼睛看他,“我怕?我怕什么?”
佘禧堂笑意更深了,“是,你什么都不怕。”
今晚发生的事太过冲击,缓过来的祈无病躺在床上,看着小天窗外的夜空,感觉到自己的脸迟钝的烧了起来。
死前认识的那个闻观,再怎么变态也没过分成......那样!
他翻了个身,到底是他妈的为什么啊。
有病?
脑子有病?
感觉还病得不轻?
果然医者是不能自医的么?
他摸了摸胸口处的那块红色痕迹,疑惑的皱眉,还有这玩意儿,到底怎么弄的......
让祈无病想不通的事儿有太多,但按照他的性格,好奇心虽重,但也只是三分钟热度,问号太多,太麻烦,也就懒得探寻了。
关于什么杀人案件,还有那神经兮兮的侄子,他都懒得去想。
时间再久,他也融不进这个世界,像个看戏的,看看就好。还是倒腾酒吧比较有意思。
琢磨好了明天的行程计划,祈无病终于睡着了。
只是在这个夜里。
那消失已久的梦魇却再次降临。
混沌的梦境里,他好像走在一个空旷的类似教堂的地方。
两边并排放着长椅,还带着长桌。
像是个吃饭的地方。
椅子都很矮,不像是给成年人坐的,像是幼儿园餐厅里的东西。
灯光明亮。
却看不到人影。
祈无病猛地转身,看向一个方向。
区别于吊灯的黄色光芒,那个地方散发出来的,是火的颜色。
还听到了隐隐约约的声音。
是一群孩子。
祈无病感觉自己的大脑好像在叫嚣着疼痛,混乱中,他听清楚了,那些孩童们
在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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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案组的夜晚格外忙碌,一个个都没睡,精神抖擞的在会议室里开会。
魏潜把一沓子文件“啪”在桌子上,嗓音是不知道熬了几宿的沙哑,“线索全连起来了,霍凡,还有周华亭嘴里的那个胡焕,在很早之前都和禁药链的开发者有过联系,关系还不浅。这段时间死的几个人,也都是在黑市里买过迷幻药的。死亡原因虽然不同,但都在他们体内找到了一个东西。”
“是什么?”
坐在角落里的闻观起身把一个瓶子放在桌子上,“这是五块碎玻璃,大小不一,有的已经碎成了几毫米,检验过,是嚼碎的。”
其他的人都惊了一下,“尸体的牙齿里有这些碎渣?”
闻观坐了回去,“没有,头部虽然被破坏严重,嘴内部却是完好无损,没有任何碎玻璃的痕迹。只是在喉管的位置,有瓶子摩擦的伤痕。”
他眼底平静,“这些尸体唯一相同的,就是死之前都生吞了一个瓶子。”
“那瓶子怎么是碎的?”
“玻璃瓶残片检测出是新纳米技术制造,里面含有唾液。”
“为什么生吞进肚子,却在体内被嚼碎了?”其他几个人都开始后背发毛。
袭珧语气冰冷,“因为瓶子里装的东西是活的。”他顿了顿,“至于是什么,等唾液检测结果出来就知道了。”
一片静寂里,冷不丁响起一个声音。
是专案组的成员,叫陈辛辛,他长得很清秀,看似单薄,却是个空手道高手。
似乎第一次在众目睽睽下发言,他有些紧张,脸红红的,“闻医生,那些碎片呢?除了唾液没别的东西了?”
闻观沉默了一会儿,看向他,“暂时不清楚,提取到了一点,还在化验。”
袭珧慢吞吞的接了一句,“里边儿的东西可是破这个案件最大的关键,什么时候能验出来?”
闻观困倦的眯了眯眼睛,“两天左右。”
门突然被推开,前厅守着的小许满头大汗的喊了一声,几个字里尽是疲惫,“出大事了!”
魏潜皱眉,“怎么,有人大半夜来警局报案?”
小许差点哭出来,“是狗!狗尿了!尿我脚上了!”
众人:“......”
闻观起身,绅士十足的道歉,“不好意思,我这就带它出去遛遛,估计一会儿要拉了。”
袭珧眨了眨眼睛,“祈无病不是一直在遛它吗?怎么这次你还专门带出来开会?”
闻观慢吞吞地说,“他今天身体不适,走不了路。”
魏潜“嘿嘿”笑了一声,“别是为了想做点儿什么,给人家打了全身麻醉所以动不了了吧?”
袭珧瞥他,“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似的不要脸?”
闻观停顿了一下,点头,开口,“确实是这样,遗憾的是并未得手。我先走了。”
袭珧看着他的背影,表情空白:“......”
魏潜摸着下巴凑近,“啧,你刚说谁不要脸来着?”
袭珧移回视线,笑容僵硬,“这事儿要是你做那确实不要脸,换成闻医生,就一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魏潜的脸色瞬间黑透,他一拍桌子,语气阴森,“今晚,加班。”
遛完狗回到家的闻观,看着昏暗又空荡的房子,没什么表情。
他没开灯,就那样站在黑暗里沉默。
像是又再次回到了以前日复一日的孤寂里。
他低头看着脚边趴卧着的福哥,嗓音轻轻的。
“你又被抛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