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要去临市,是因为某天早上顾朝夕醒来，忽然抱着江洲暮嘟囔：“想吃关东煮。”
“想吃学校门口的那家，想吃鱼籽福袋,想吃竹轮卷，想吃魔芋丝,想吃山药鱼糕……”
她还都没彻底醒来,声音中带着迷迷糊糊的倦懒。
江洲暮搂着人,睁开眼,慢慢地问：“那要不要去一趟？”
顾朝夕睁眼,不太相信地看着他：“什么时候？”
江洲暮道：“今天？”
顾朝夕双目微怔。
“刚好周末。”江洲暮问：“如果觉得没计划好的话那就下周？”
顾朝夕睡意全消,撩起被子坐起，晃他胳膊：“那你快起床！”
江洲暮侧躺的姿势改为平躺着,看着她：“真去？”
“嗯！”顾朝夕一边准备下床，一边语调坚定地说：“说走就走,我去洗漱。”
江洲暮看着她明显欢快许多的背影,不由扬了扬眉，捞起床边的手机吩咐周霄定了机票和酒店。
抵达临市时,已是午后。
时隔九年，两人再一次踏上了这片土地。
城市的变化翻天覆地,从前的小巷早变成了林立高楼。就连附中,都换了模样。
老旧的校门变得宽敞高大，路宽了很多,原本应在对面的小吃街消失了，盖了写字楼。
如若不校门口墙上雕漆的校名和透过校门便可看见的两棵百年香樟,他们两都认不出来。
顾朝夕叹道：“变化好大啊。”
江洲暮没说话,只攥紧了她的手。
“门口的小吃好像也都不见了。”顾朝夕惋惜道：“看样子我的关东煮也吃不到了。”
江洲暮侧头低眸,刚要开口,却听见身后几米处传来一声带着不确定的声音：“顾朝夕？”
两人应声回头，望见一个略有六七分熟悉的面孔。
身材微胖，个子算不上高，但也不矮，脸上戴着副黑框眼镜，胳膊间夹着两本书，手上握着个盛有茶叶的杯子。
“真的是你们啊！”冯新粤惊讶道：“你们回来了？”
顾朝夕原本光是看那张脸，确实没认出来是谁，但听到这种有些熟悉的腔调，立刻想起来，她笑了下：“班长，好久不见。”
冯新粤正是以前顾朝夕高一和高二时的班长，有一学期还刚好坐在顾朝夕后座，是个很热心的人。
当然，顾朝夕也没忘记，当年她就是拿着这位同学的情书，故意给江洲暮“炫耀”。
只是经过岁月的习洗涤，那些青春年少也都变成了回忆。
冯新粤也从顾朝夕印象中那个瘦削的男生，变成了微胖体型。
“真没想到还能再碰见你们两！”冯新粤很兴奋，眼睛都是亮的，从前那个热心的少年好像也一直没变。他看了看表说：“离我下节课还早，你们是来学校看看的吧。我带你们进去，现在学校管得严，外人一般都不会被放进去。”
顾朝夕问：“你当老师了？”
冯新粤不好意思地笑笑：“是啊，小学时就这理想。”
顾朝夕道：“那恭喜你实现小时候的理想。”
冯新粤挠了挠头：“嗐！也恭喜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江洲暮和顾朝夕对视一眼，同时开口说了句谢。
冯新粤又说：“行了，走吧，进去看看。附中这几年变化可大了。”
三人绕过教学楼实验楼，又穿过室外篮球场。
“篮球场其实是我们以前教学楼的地方，五年前就拆了重新建的。”
“体育场和食堂也都是新的。”
“除了门口那两棵香樟，也没什么和从前一样的了。”
“原来正门外的那条小吃街搬到了东门，其实好多老店都还在。”
……
冯新粤介绍起来滔滔不绝，还能说起从前的事：“你们还记不记得高一那年篮球赛，江洲暮，我们班和你们班打的那场，顾朝夕当着我们全班的面叛敌，给你加油的声音比谁都亮，你可能不知道，私底下我们班男生都骂你不知道多少遍了。”
江洲暮轻笑了下：“我还真不知道。”
顾朝夕没想到冯新粤突然提起这事儿：“我那时候还有做过这事儿？”
冯新粤道：“当然！就因为这事儿，咱班人都以为你和隔壁班江洲暮谈恋爱，毕竟你俩那时候成天一起上下学的，但当时你否认了。”
顾朝夕看了眼江洲暮，道：“那时候确实没在一起。”
冯新粤：“可当年两个班的都以为你俩在一起了。”
顾朝夕笑了，勾着江洲暮的手悄悄在他掌心用小拇指轻划。
有些痒，江洲暮却由她去。
因为这个话头，三人一边往回走又聊了不少当年的事。
直到下课铃声响起，冯新粤才猛然记起下节有课：“我天，聊起来把正事都忘了！”
江洲暮道：“你去忙吧，我们等会自己出去就行，今天谢谢。”
顾朝夕也说：“谢谢班长。”
冯新粤笑笑，掏出手机：“说什么谢啊，都是老同学，今天刚好遇见也是我们有缘。”
上课时间紧张，也顾不得再多寒暄，冯新粤摆摆手就道再见，小跑出几步后又转回来，掏出手机：“差点忘了，加个微信吧，以后要是还回来联系我。”
顾朝夕和江洲暮都加了。
等冯新粤身影消失不见，两人才重新迈步。这地方刚好是实验楼旁边的小花园，再往前走就是小树林。
顾朝夕轻声说：“江洲暮。”
“嗯？”
顾朝夕脑袋倚着他肩，一边慢慢走一边跟他说：“我们以前美好的回忆还是有很多的。”
江洲暮目光落在教学楼下小花园上的白色栏杆走廊，花过了季节，缠绕其上的紫藤叶却郁郁葱葱。
他又嗯了声，什么都没多说，牵着的手改为十指相扣。
是啊，是有很多的，只是之前那些年全部的记忆都被不好的那部分占据。
从今以后，就不一样了。
是更该记住那些美好的。
两人转完了校园，才去了冯新粤口中说的搬去东门的小吃街。
没到下课时间，人流很少。
顾朝夕一眼看见名字都和从前一样的小店。
“真的在！”顾朝夕有些欣喜。
江洲暮说：“走吧，我们去买。”
“快走快走！”
“老板好，要份关东煮。”顾朝夕说。
小店老板正在柜台里戴着耳机用ipad看电影，闻言头也不抬地说：“盒子就在边上，同学自己挑哈。”
顾朝夕拿了两只盒子，分给江洲暮一个，然后便开始挑起来。说是挑，但煮锅里的她几乎都拿了一份。
两份都选好，又舀了好几勺灵魂汤底，完了才说：“选好了老板，麻烦结账。”
老板将目光恋恋不舍地从平板上移开，也没看人，点了一圈道：“一共四十七块五。”
江洲暮扫码付款。
顾朝夕捧起来，才刚走出去一步，那位老板突然开口：“嘶，我怎么觉得你长得特别像叶翕啊。”
顾朝夕顿了顿。
那位老板猛拍大腿，改口道：“顾朝夕啊！你真是顾朝夕！”
顾朝夕干脆也摘下口罩，大方承认：“我是。”
老板嘴角都咧开了：“我之前还和我那些老姐妹说电视剧那个长得老漂亮的女娃以前就是附中的，经常到我店里买关东煮的。你不知道嘞，我可喜欢你那电视剧了，喏，都用平板看好几遍了。”
顾朝夕笑了下：“谢谢您喜欢，我也很喜欢您家关东煮。”
老板笑道：“早认出来我可不收你们钱嘞。”
说完，老板又将目光投向江洲暮，依旧笑：“这个男同学我也有印象嘞，当年你来买，他就在外面等着，那眼神望着你，都不带挪地儿的。”
许是没想到这还被记得，江洲暮在顾朝夕目光投过来时，轻咳一声移开视线。
顾朝夕笑了笑，在老板的热情中又留了个签名，这才和江洲暮一起离开。
“江同学，你以前是不是特别喜欢我啊？”顾朝夕咬了一口鱼饼问。
江洲暮道：“你不是都知道。”
顾朝夕笑嘻嘻的：“我就想听你说嘛。”
江洲暮停了脚步，顾朝夕也跟着停下来。
他弯下腰，视线与顾朝夕平视：“是特别喜欢。”
顾朝夕又歪了下脑袋：“什么时候开始的？”
江洲暮思索两秒，说：“楼顶天台，你抱着我哭的时候。或许更早，但我明白自己心意的时间，是那天。”
顾朝夕眨眨眼，说：“那好巧哦，我那天第一次吃到了你做的糯米馅糖葫芦。”
-
两人慢悠悠在临市街头逛了半天，去的都是当年的老地方。
虽然基本上都已不复当年模样，两人就那么一直牵着手，一直走。
收到冯新粤的微信，是在回酒店的路上。
只有几句。
【其实早就猜到你们会在一起，不小心看见江洲暮偷亲你那次，就知道你俩是相互喜欢了。真的恭喜现在站在你们身侧的，还是当年喜欢的那个人，真好。一个迟来的份子钱，祝福长长久久！】
随后发来的红包上也写了好几句祝福语。
冯新粤不小心看到这画面也实属巧合。
那天中午午休结束他到得比寻常早了点，去卫生间路过隔壁班时，却刚好看见坐在教室另一头窗前的人。
江洲暮微微起身，低头在趴在桌上小憩的女生唇角落下轻柔一吻。
等他抬了头，冯新粤才发现那女生竟是顾朝夕。
风吹起窗帘，午后的阳光在桌面洒下来一片，那幅画面，冯新粤至今想起来，都仍觉得美好。
顾朝夕看着那段话发怔。
偷亲？
江洲暮什么时候偷亲过她？
顾朝夕侧头去看正开车的男人。
“怎么了？”江洲暮感觉到后问。
顾朝夕摇了摇头，没说一个字。
江洲暮蹙眉：“谁的微信？”
顾朝夕将手机扣在胸前，“不告诉你。”
她低头礼貌回复冯新粤。
江洲暮抽空看了她一眼。望见顾朝夕盯着手机时眼角眉梢显而易见的笑意，明显心情不错。
抵达酒店，上了电梯。
顾朝夕时不时就要用一种略微怪异的目光看他一眼。
问她也什么都不说，笑容却神秘又打量。
等进了房间，江洲暮终于忍不住，直接将人堵在门上，问：“谁的微信？”
顾朝夕挑眉：“你猜？”
“你那班长？”
还真一猜就中。
江洲暮看她眼神也知道自己猜对了，眉头微动：“说什么了？”
顾朝夕抬手，两只手臂懒懒地搭在江洲暮脖子上。
她眼中带着笑：“我知道了一个秘密。”
江洲暮垂眸。
顾朝夕踮了踮脚，凑到他耳边，道：“高中的时候，你偷亲过我，是吗？”
江洲暮顿了下，问：“冯新粤告诉你的？”
“嗯。”顾朝夕又退回来，脸离他很近，“所以是什么时候？”
“忘了。”江洲暮说。
顾朝夕不满地蹙了蹙眉，嘴巴也忍不住嘟了下：“这种事情你怎么能忘？”
江洲暮伸手，逗小孩似的捏了捏顾朝夕的嘴巴，被顾朝夕一掌拍到手上：“不说也不要捏我。”
“具体日期确实忘了。”江洲暮说：“反正是你给我读完别人送的情书的第二天。”
这回换顾朝夕一顿，两秒后眼中漾开徐徐笑意。
“江洲暮，作为交换，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
顾朝夕又凑到他耳边，声音很轻，说了一句话。
半晌，江洲暮说：“真的？”
顾朝夕点头：“真的呀。”
“什么时候？”
顾朝夕学他：“忘了，反正那天天气很好。”
江洲暮笑着将人圈进怀里，两人就这么连体婴似的往房间内挪步，又双双倒进沙发里。
顾朝夕趴在江洲暮胸前，仰头亲了下他的唇。
江洲暮扶着她后颈，摁着人低头，也亲她，唇上，脸颊，眉眼，耳廓。
一一吻过。
“还有件事没告诉你。”江洲暮抵着她额头，说：“去年你看见那本诗集那天，我偷亲了你。”
顾朝夕抬起头：“居然还有这次？”
江洲暮笑着圈着她脖颈，又将人拉回来抱住。
顾朝夕窝在他颈间，闷声说：“你闭上眼，我要偷偷亲回来。”
江洲暮：“不用偷偷，来吧，怎么亲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