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斜照,晚膳之后。
张家迎来了一天里最悠闲的时刻。
忙碌了一天的何天懒散地坐在屋里,看着门外在院里跑来跑去追逐嬉戏的一双儿女。
「善宝,满宝,你们两个悠着点,别摔着了。」
「哎哎哎,善宝你让着点妹妹。」
「你们两个跑累了吗?累了过来喝点水再继续玩。」
如兰站在庭院的走廊里,不时出声提醒两人,但是这两个娃娃都是嘴里应好应得爽快,脚下动作半点没停。
如兰笑着摇摇头,侧头吩咐下人看着点,缓缓走回屋里,身后两个婆子急忙跟上。
「姐姐,你就由着他们兄妹玩去吧,院里那么多人看着他们呢。你这挺着这么大个肚子的,我看着都替你觉得累。」窗边,明兰放下手中的绣品,看着走进来的如兰笑道。
「不用看着累,再过两个月你也该显怀了。」如兰回了一句。
明兰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右手不自觉地摸了上去,一个小生命正在里面酝酿着。
满宝前两天还趴在她的肚皮上听了好久,嘴上一直念叨着想要一个弟弟。
她倒是不怎么想,是男孩也好,女孩也罢,都是她的骨肉。
她也不是没担心没儿子傍身,在这府里会受欺负,老了也没个依靠。
只是.....
明兰看向何天,是这个人给了她不怕的底气。
相公待下人不算太和善,但是也不是那种苛刻的主子,府内刑罚虽严,但是一切都依着规矩行事。
下人的一时失言,依着规矩就是罚点月钱,再重点也就是掌几个耳光。
只有那次,犯错的下人被重重地打了一顿,当天人牙子就上了门,发卖了出去。
更让她暖心的是,重打是何天的主意,发卖却是如兰的意思。
「你们两个都过来坐下吧。」何天起身扶着如兰坐下,又把明兰招过来,把她也按在了如兰旁边,说道:「都说了好几次,光线不好的时候就别折腾那些刺绣什么的,别把眼睛都给熬坏了。临盆还有大半年了,急什么。而且善宝和满宝的旧衣裳都还在衣橱里收得好好的,拿出来改一下再给弟弟妹妹,更好。」
「就是,六妹妹你就听相公的,我早就让人把善宝小时候的那些小物件都整理出来了。你也不是不知道善宝生下来那会家里收了多少礼,光是衣服布料就堆了一间库房,就算你和我肚里的都是男孩,东西也绝对够用。」如兰应和道。
明兰笑着点头应道:「好,那我就听相公和姐姐的。」
下人给何天送来了茶,给如兰和明兰端上了补汤。
三人边用边闲聊了起来。
「长栋当真决定了,这次春闱要下场试试?」何天问道。
「嗯。」说起这个亲弟弟,明兰笑容更甚:「前两日回娘家探访,他亲口和我说的。他也知道自己积蓄不足,此次下场打着的是体验一番的目的,下次春闱才是他的真正目标。」
弟弟出息,她这个姐姐脸上有光,更重要的是,小娘在盛家的日子就更加安稳了。
「他心中自己有盘算就好。他的文章我是看过的,词藻华丽,谈得上锦绣文章,但是火候还差了点。」何天想了想,继续说道:「我书房里还有当年我读书记下的些许心得,还有考前写得一些文章,我让人抄写一份,送过去给他。」
原件是不可能送的,那是要留给亲儿子的。
「那就太好了!」明兰喜道。
「说到春闱,这次和我们家有关的人倒是有不少要下场呢。四姐夫来信说了下个月就要进京赴考,所以肯定是要继
续下场的,康二表姐的夫君说不定也要去走上一遭,六妹妹,你给长栋弟弟备礼的时候也顺带着给他们备上一份,我再着人送过去吧。」如兰插了一句。
「好,姐姐放心。」明兰爽快地应下了。
又一次当了甩手掌柜的如兰满意地点点小头,旋即皱眉道:「不过四姐夫这次我估摸着也是机会渺茫。他都连考了三次了,我觉着是一次比一次差。说来也是奇怪,当年父亲虽然恼怒四姐姐,但是念着骨肉亲情,物色夫家的时候还是上了心的。
四姐夫虽然家境清贫了些,但是爹爹说他是个学业上进,还不是那种只会死读书的书呆子,怎么考了这么多次都还没考出来,真是奇了怪了。」
明兰秀眉微挑,神情有些古怪。
如兰看见明兰这副样子,就知道她肯定知道点什么,把头凑了过去道:「六妹妹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我也不是特别清楚,只是听说了,四姐姐嫁到许州,进门后和婆婆的关系不好,三天一吵五天一闹,家里鸡犬不宁,四姐夫也拦不住,只能躲在书房里躲个清净。
这日子本就不好过,四姐姐嫁过去看着也有快十年了,一子无出,连生了三个女儿,她那婆婆就以此为理由,接了她娘家的一个侄女过来,给四姐夫当妾。
那个妾室一进门就和婆婆站在了一边,仗着有婆婆和娘家撑腰,处处和四姐姐做对。你也知道四姐姐心气有多高,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气,那自然就吵得更厉害了。
后宅不宁,四姐夫躲在书房里都没有用,成天为此劳心劳力,在四姐姐和自家母亲间周旋。书能读得进去几分?」明兰语气里有些同情和唏嘘。
「原来如此,怪不得呢。读书本来就难,这样一折腾,四姐夫能看得进去书才怪。」如兰一脸恍然地点头道。
何天努力扮演一个好听众,她们两个加起来知道的都没有他知道的多。
连生三女的墨兰对儿子的追求已经有点疯魔,什么偏方秘方,不管有多荒唐,只要听说有一点用,就都敢去试,结果儿子没生出来,还弄坏了自己的身体,再也无法生育。
这个消息没包住,让她婆婆知道了,当时那场面闹得不要多难看。
后来在婆婆的怂恿和支持下,那个小妾怀孕了,成功诞下一子,但是不过三月,孩子就夭折了。
这件事情和墨兰有没有关何天也不清楚,只是她那婆婆连着小妾都是把脏水泼在她的头上的,顾忌盛家没敢往外这么说,但是合上门来就没有什么忌惮了。
她那丈夫原本不信这些,但是三人成虎,何况说话的还是他的生母,日子久了耳濡目染下,还是对墨兰生出了厌恶,十天半个月都不往她院子里去一趟。
其实此刻若是盛家这个娘家愿意出头帮她撑腰,墨兰就算无子,日子也不会太难过,可惜墨兰在盛家是把长辈和兄弟姐妹们都得罪了一个遍,家族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有时候也不太管用。
墨兰入门多年无子嗣还能安坐正头大娘子的宝座,都已经是吃着盛家发展的红利了。
墨兰的话题到了这里就草草结束了。
何天起了个新话题:「明日你们约了桂芬那丫头去浅草寺吃斋是吗?」
「对啊,浅草寺的斋饭是东京一绝,善宝吃过一次,一直都念念不忘,满宝天天听哥哥念叨,嘴也馋了。我寻思就喊多点人一起,结伴踏青游山,共享美食,人间至乐。」明兰应道。
「那明天你们可得多带点人,善宝和满宝好动,人少了看不住他们。敬哥儿和兰姐儿也都不是安静的,四个孩子聚在一起,可有得闹了。」
敬哥儿和兰姐儿是张桂芬嫁入郑家后生下的一双子女。
年纪比满宝和善宝要大些。
「要不是明天约了人,不好临时推了,我也跟着你们一起去了。难得休沐,就该阖家同欢才是。」
「相公下次休沐再一起去便是了。不过相公,你约了何人呀?」如兰好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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