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结束时,韩江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依旧在慢慢磨蹭她的嘴角。
他有些笑意,低声问,“这次够了吗?”
偏头的瞬间,忽然看到门口一言不发的施静。
他愣了一瞬,却很镇定,眼神里并没有被撞破的慌乱。
对这件事,他早有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被看到。
温颜的心狂跳,第一时间推开韩江,从桌子上跳下来,用力过猛差点磕到腿,她紧靠桌沿站着,两只手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好。
施静面色平淡,盯着两人看了一会,摘下身上的围裙折几折捏在手里,扔下一句,“韩江到我书房来。”
转身走了。
温颜特别紧张,施静的反应很不平常,她满心焦虑,扯住韩江的胳膊,“怎么办?”
韩江捏捏她的手,冲她笑了笑,“没事,我来说。”
书房门是关着的。
韩江敲了门,没听到回应,他推门进去,看到施静背对着自己站在桌前,抱着双臂,背影瘦削。
“把门带上。”施静说。
韩江照做,随后向前走几步,在施静身后一米外站定,“妈。”
施静转过身,表情是严肃的,跟刚刚在外面截然不同。
韩江一副要杀要剐随你便的模样更让她火大。
“什么时候开始的。”
韩江回答的很快,“快半年了。”
施静紧绷着脸,“谁追的谁。”
“我追她。”
施静的气息很不平静,能看出她在努力克制情绪,“你知道她是谁吗?”
韩江抬起头跟她对视,“知道,她是温颜,是从小跟我一起长大的人,是烈士英雄的女儿,是,”他顿了顿,“是我喜欢了很多年的女孩。”
施静紧抿着唇,眼里有深不可测的暗光,“你知不知道她是——”
她欲言又止,韩江目光沉沉,等着她说。
施静深舒一口气,抬起头,“你们到哪一步了。”
韩江闭口不言。
施静提高声音:“我在问你话,听不到吗!”
韩江站直身子,目光向下,“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
施静勃然大怒,扬手狠狠扇了韩江一巴掌,“你混账!”
力道之大,她掌心都火辣辣的疼,韩江半边脸立刻红起一片。
施静这辈子从没这样打过人。
“她从小跟你一起长大,是跟你亲妹妹一样的人!你怎么能对她做出这种事!”
韩江打断,“她不是我妹,我们没血缘关系,为什么我不能喜欢她?”
他心头有火,秘密在嘴边绕了几圈,最终被他咽下,最后他只轻笑一声,意有所指:“还是,您觉得我配不上她?还是我们家配不上她?”
我们家欠了她家一条命,的确配不上。
韩江这样顶嘴,彻底激怒施静,桌上几百本施静即将上市的新书,她带回来准备签名。八壹中文網
此时,她随手捧起厚厚一摞,大概有十几本,狠狠往韩江身上砸过去。
就在那一瞬间,温颜忽然撞门进来,冲向韩江把人紧紧抱住,用后背替他挡掉那些砸过去的书。
她已经泣不成声,哭着说:“我愿意的,静姨,是我自己愿意的,别打他。”
她闯进来十分突然,韩江想抱她躲开已经来不及,那些新书带着硬纸壳封皮,砸在身上一定很疼。
韩江立刻将她扯到自己身后护住,双眼红透盯着施静,“你不喜欢,我们走就是了,犯不着这样。”
三人对峙间,书房里静谧无声,只听得到彼此沉重的呼吸。
外面大门有响动,是韩雪凇回来了。
他知道今天两个孩子会回家,将一些工作推后,提前回来,客厅里一个人都没有,施静书房的门敞开着。
他走过去,看到满地狼藉。
“这是怎么了?”
看到韩雪凇,施静一直忍着的眼泪瞬间涌出,背过身子,双手捂住了脸,小声低泣。
韩雪凇虽猜不出原委,但施静已经很多年没有生过这样大的气,想必事情一定不小。
他给两个孩子使了个眼色,韩江牵住温颜,跟他往外走。
韩雪凇眼睛在两人紧紧牵住的手上停顿一下,似乎明白什么。
出来后,韩雪凇对两人说:“过来坐。”
父亲面前,韩江不敢再有所隐瞒,把刚刚的事说了一遍。
他坐在沙发上,弯着腰,用手揉太阳穴。
温颜坐在他旁边,两只手规矩放在膝间,一直低着头。
韩江想过施静可能会反对,但没想到她反应会这么激烈,他深深舒了口气,有些头疼,“爸,妈她为什么会这样?”
这不合常理,既然欠了温颜,不应该尽力弥补吗?应该对她百倍千倍的好,韩江跟她在一起,大家变成真正的一家人,不是更好吗?
对于韩江和温颜的关系,韩雪凇并没过多表态,青春期的少男少女,青梅竹马,日久生情,他理解。
他跟施静,也是年少时就相识。
韩雪凇安抚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不要怪你妈,她有自己的顾虑。”
韩江抬起头,神色疲惫,“什么顾虑?”
韩雪凇慢条斯理,洗杯冲茶,“颜颜的母亲是怎么死的,你们应该知道。”
温颜猛然抬起头。
客厅里的艺术钟表滴答作响,是施静那年出国,在国外某个展览上拍下的孤品,全球只有这一个。
时间随着羽毛钟摆按部就班的流逝,韩雪凇并不打算避开温颜说这些,有些事,温颜也需要知道,并且有所准备。
向飞鸿潜伏在当地大毒枭身边多年,其艰难危险程度自不必说,临近收网时却因队友失误,导致她身份败露。她拼死一搏,在救援队到达之前以一人之力销毁了即将交易的大批货物,与毒枭盛宗耀同归于尽。
盛家提前得到消息,人去楼空,豪宅烧毁,丝毫证据没留下,盛宗耀的两个儿子从此失踪,再没找到,应该已经隐姓埋名,换了身份。
布线多年,任务最终失败。
盛家的两个儿子大的阴狠,小的虽心性未定,但在学校时常常欺负同学,想必以后也不会是良善之辈。
那个行当的人非常恐怖,新闻报道过多次,被他们抓住的便衣,卧底,甚至他们的家人孩子,都会遭到非人虐待。
他们是报复心极强的一类人。
以上,都是宋队告诉韩雪凇的,当然只是概述,一些细节和其他重要的东西,宋队不可能透露。
韩雪凇只知道这么多,全部告诉他们两个。
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让他们有自己的判断。
无论韩江和温颜如何选择,他都会尊重。
如果将来有一天,那些人找到温颜,会怎样?作为温颜最亲密的男友,甚至以后还可能成为丈夫,韩江会被怎样?
不敢想象。
这么多年,施静小心翼翼,不让温颜出远门,十八岁了,没让她出过省,最远的距离,也只有十一期间的那次海边度假。
不敢去那些著名景点,特意选了人少的地方。
韩江一直沉默不语,没有说过一句话。
这一晚,两人没在家住。
韩江先下楼,把车开过来,温颜坐上副驾,她眼睛红肿,刚刚哭的很凶。
韩江一路猛踩油门,将车开到上次那堵爬山虎墙外,这会儿只剩下光秃秃的砖墙,一片叶子都没有。
他将车停稳,一秒钟都没有耽误,探过身子,伸手将她的脑袋扣过来,凶猛地吻住她。
直到快要窒息。
下雪了。
很大,雨刷器上很快积了小小一堆。
温颜搂住他的脖子,嘴唇贴着他脸颊,“韩江——”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一个字都不要说,我不会离开你,从小到大你都拗不过我,这次也一样,你要听我的,温颜,”他狠狠捏着她的肩膀,“我什么都不怕,我有多厉害,你知道的。”
他抱紧她,“温颜,我不喜欢你懂事,以后要改掉这个毛病,我喜欢你不顾一切来爱我。”
立场已经很明确,温颜慢慢收紧手臂,咽下未说出口的话。
雪越下越大,韩江开了暖风。
温颜摸了摸他依旧发红的脸,“还疼不疼?”
韩江按住她的手,冲她笑了一下,“你帮我揉揉,就不疼了。”
温颜真的很认真地帮他揉了几下,特别心疼。
她抬起头,“我会被找到吗?”
“不会。”韩江说,“中国那么大,没那么巧。”
“嗯。”不管他说的是否是真的,此时的温颜都没那么多能量思考更多了。
韩江把温颜送回学校,立刻返回家中。
他还有话没说完。
进门时,韩雪凇和施静坐在客厅沙发上,家里气氛阴霾。
韩江把车钥匙扔到玄关柜子上,站在门口将身上的雪拍掉,有条不紊地换鞋,脱外套。
他站在父母面前,从没觉得脑子如此清醒过,“爸,妈。”
“我回来是想告诉你们我的决定,我喜欢温颜,想永远跟她在一起,不管未来有多大的危险等着我,我都不怕,而且,他们也不见得能有什么作为,也许一辈子都找不到温颜,也许改邪归正,也可能早就死了。”
“未来有那么多种可能,我为什么要因为其中一条不一定发生的事放弃她?”
施静站起来,依然强硬:“你才多大,现在谈什么永远?”
“妈,如果您怕被连累,以后我们可以少回家。”
施静再次被激怒:“你混蛋!如果可以,我愿意为她承担所有危险!但你是我儿子!”
“妈!”韩江攥紧拳头,双眼通红,“我们欠她一个家,不能这样忘恩负义。”
一瞬间,施静整个人僵在那里,头顶像劈下一道闪电,她站不稳,韩雪凇赶紧扶住她,今晚第一次动怒,“你胡说什么。”
韩江努力克制自己的声音:“我什么都知道。”
“当年如果不是因为您重返火场,颜颜的爸爸就不会死,她妈妈就不会调去云南,妈,我不想对您的行为作出评价,您是我妈,您欠的债,我来还,我会一辈子爱她,给她一个家,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离开她。”
韩江退后两步,“这是我唯一的态度。”
他转身换鞋开门。
而门外,是同样重返回家,手握钥匙准备开门的温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