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劫对于人族而言已经足够险恶,对妖族而言却还要更加危险。
宣朝歌手上没有其他趁手的剑,出于谨慎,她把剑灵唤了出来,问他:“我要带伴云来应劫,应当无妨吧?”
剑灵道:“有。”
宣朝歌:?
听闻这个回答的时刻,宣朝歌的脑中闪过这世界的诸多规则。
雷劫之所以危险,并非因为应劫的种族制作不出避雷的造物,单纯因为天道不允许利用外物彻底逃避雷劫的事情发生。作弊以前,渡劫只是天道淘汰弱者的行为,倘若作弊被发现了,天道只会穷追不舍,泯灭企图破坏规则的人。
带剑应劫是被天道允许的,如果有问题,那只能出在剑灵身上。
大乘雷劫可不是炼丹时小惩大诫的警告,宣朝歌拿根树枝都能挡了。
“要命。”宣朝歌在心里叹了口气,弹了弹剑锋问,“那怎么办?”
她可没有第二把能扛住天威的剑了。
“天劫被剑内业力所导,会降下九十九重极恶雷劫。”剑灵随意道,“这固然凶险,但若你能渡过,仙界大乘境在你面前只能溃逃。”
宣朝歌:!
这不是好事吗?!
她满面跃跃欲试,与常人听闻此事发自内心的恐惧全然不同。
剑灵奇道:“你不知道极恶雷劫是什么?”
这种旮旯角落的设定,系统的确不会细说。
但听名字也能听出来有点东西。
“天劫是天道的制衡之术,修炼越轻易的族类,妄图踏足至高境界时,受到天道责难愈重。其中以魔族为甚,九十九重雷劫后,渡劫境大魔存活者万中无一。”剑灵没有任何遮掩之意,平淡道,“除魔族外,受极恶雷劫的唯有作恶多端之人。”
魔族生来骁勇嗜血甚于其他族群,却无至强者,因此才一直受打压。
“常人只觉周行荒作为大乘境最强理所应当,知情人亦不敢声张,其实原因简单,他是数百年来第一个自极恶雷劫下生还的人。”
虽说剑灵的话中仅有不屑,但如果此话为真,暴露的信息就十分惊人了。
宣朝歌忽而道:“你说你与周行荒是敌非友,对他的儿子却无恶意。”
“我一度怀疑你是周行荒本人,即便不是也像兄弟好友,尤其在那一剑以后。”
能以平平无奇的“同悲”对抗大乘境全力一剑,世间并没有几个人可以做到。
剑灵却嗤笑道:“你这小妖,净想着给他脸上贴金。周行荒用不出这样的剑。”
“你以为这剑为什么叫‘同悲’?他这样的人早就忘了悲意是什么。”
闻言,宣朝歌沉默片刻,还是问他:“神殿内镇的究竟是什么?”
“我看周行荒手中的伴云来,曾经以为这剑凶名远扬,镇的是它。”
剑灵道:“情有可原。”
“你不是剑灵。”宣朝歌道。
“不错。”
听到这一回答,宣朝歌原本便笃定的想法几乎得到了证实,接着道:“神殿不是为伴云来而建,它是周行荒留在殿内的阵眼。”
她取下那剑,神殿便为之撼动,彻底坍塌。
宣朝歌说:“他镇的是你。”
剑灵波澜不惊道:“你倒比我想的聪明。”
神殿内镇压的邪气根本不是出自伴云来,而是周行荒自己的心魔。
或说是被他割弃的一部分神魂。
“诛邪秉性至为刚直,我曾喜好伴云来甚于用它。”剑灵道,“仙门需要的帝君是能用诛邪的人,心无外物,不偏不倚,方能不为其所反噬。因此周行荒视我为心魔,分离后镇于剑冢之下,总有一日不是我死,就是他亡。”
宣朝歌无言以对。
还真能这样。
剑灵的话外之意便是周行荒真的没死。宣朝歌思索了片刻,坦诚道:“我不会帮你杀他。”
剑灵笑了:“你怎会觉得自己能杀他?”
宣朝歌:……
心魔寄托于剑,承载着周行荒历生劫时犯下的所有业罪。他入道以后进境速度罕有,天道降下的制约便是让他积攒多于常人的业力,以便在让他进入大乘境以前身死道消。
极恶雷劫杀不死他,然而业罪难以泯灭,他便冒天下之大不韪分离了神魂。
大概在他心中,周琢需要分离神魂也是早晚的事。
因此周琢的神魂完整并不在神印的保护范围内。
若是不知道也就算了,知道大雷劫上还有极恶雷劫,就算剑灵有办法在伴云来中隐匿,宣朝歌也不会允许。
渡劫就这一次,当然怎么强怎么来。
传言中魔界半步大乘便可以跨境挑战大乘真仙,可见仙界的大乘有多少水分。
引雷劫以前,宣朝歌给周琢安排好了半月的药材。
而后她在供休憩的山谷周围画下禁制,以免两个崽乱跑,不小心误入劫雷范围。
因为当初以伴云来挡了大乘一剑,周琢对她放心了许多,总算没有那么忧心忡忡了。
不过小太子还是从储物戒里掏了很多帝族收藏的仙器给她,皆是合乎规则的辅助,但数量众多,如果是普通仙族的大乘劫,以这阵势堪称万无一失。
虽然现实凶险千倍,但宣朝歌没有任何胆怯。
小千世界范围内天地法则薄弱,却仍是雷劫可及之处。
宣朝歌站定在山顶平地,手掌稍合,吸取了些许灵力化为己用,便感受到那个岌岌可危的屏障震颤动摇。
山顶云雾缭绕,以她的神识隐约可见周琢所在的山谷,不过对方应当难以看清此处的动静。
丝丝缕缕的威压自更高远的天空降下,朦胧无害的白云逐渐染上沉重的深灰,阴云碰撞,雷声夹杂着闪烁不断的电光接踵而来。
宣朝歌握紧了伴云来,心知这只是蓄势。
“你当初怎么过的雷劫?”宣朝歌轻声问道。
似乎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在阴云染上不祥的血色之时,天地间陡然阒寂下来,仿佛世上只剩下她一人的身影。
不知因为怜悯还是如何,剑灵向来不掩玩世不恭的低沉声线认真了些许:“活下来便过了。”
听起来好像是比与天斗简单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