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来美人的魔将无不受赏,魔尊却见面前心惊胆战的下属突然跪了下来:“尊上饶命!”
魔尊:?
他转目望向宣朝歌,面前的美人脸上既无殷勤之色,又不见胆怯,令他心觉怪异。
可能因为这是一只妖。
魔族简单的脑筋一时绕不过来,他矜持地问道:“你是来和亲的?”
宣朝歌:?
他是不是被极恶雷劫劈傻了。
直到伴云来出现在宣朝歌手中,魔尊的神情才变了:“你想强迫本尊?”
大殿地动山摇,威压铺天盖地,宣朝歌凝重地皱起眉,以为是对方动怒之故。
却见魔尊的表情与殿中其余人一样紧张,遥遥望向西面魔山所在的方向。
许久以后,震感才停歇。魔尊终于得以放松对自己宫殿的保护,松了口气。
“这是我族上神震怒。”他正色道,“他不似我怜香惜玉,小妖你离开罢。”
“我要银月泉水。”宣朝歌无动于衷道。
“去西面禁林拿罢,记着给我留点。”魔尊混不吝笑道,“你一个大乘境取泉水,我还能拦不成?弄这么大阵势做什么。”
宣朝歌一扬眉梢,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她身后,一阵漆黑的剑光倏忽袭来,伴随着尖锐的破空声。
宣朝歌随手以伴云来一挡,毫无意外地回身,见魔尊满面凝重之色,却不像杀意。
他跃下高居重重阶梯之上的宝座,一手布阵,闪烁的魔光陡然笼罩了两人。
宣朝歌握紧了剑,却不十分紧张。
她眯了眯眼,见魔气退散,面前变为一片焦黑血腥的战场,似是位处深山般的秘境中,将山峦削平的破坏痕迹由中心蔓延,直到远处苍翠的密林间仍有树木倒伏的痕迹。
“主上。”
魔尊单膝跪地,冲着空旷无人的山谷中禀报:“我按您的吩咐,将她带来了。”
有人淡淡道:“退下。”
魔尊如蒙大赦,踏入一阵墨色中,身影消散。
宣朝歌说:“留我做什么?”
对方沉沉道:“你说来魔界要为我炼药。”
这道声音由后方传来,不再像高高在上的神旨,声线令宣朝歌无比熟悉。
“你到底是谁?”宣朝歌再度问道。
她转身看去,见一白袍银甲的高大身影。他眉目狭长俊美,通身冷峻,提一把滴着血的长剑,踏足战后焦土却仿佛不染尘埃。
他耐心道:“你不是叫我‘大哥’?”
宣朝歌面无表情,暂时不愿意回想,转移话题:“银月泉水还没取到。”
银月泉是剑灵需要的药引,既然他帮忙挡了雷劫,宣朝歌也不会食言。
剑灵笑一声:“这简单。若不是我叫那小魔带你过来,他本就打算送你。”
宣朝歌奇道:“好歹是魔尊,他怎么这样没骨气?”
剑灵淡淡道:“我怎知?”
系统好心补充道:“因为这魔尊以色入道,不打漂亮的人。只要你不杀他,他就不会和你拼命,还会任你使唤。”
宣朝歌:……
她想了想,虽然心下迟疑了许久,还是问道:“你是周行荒还是心魔?”
周行荒却道:“我下界历生劫时单名‘荒’。”
他曾化“周荒”之名下界历生劫,在金戈铁马的命运中造下重重杀孽,一度分不清心魔与梦魇,给了天道可乘之机,代替剔除的杂念偏曲他的意识。
天道要借他的躯壳统领魔境,此意难违,心魔却在此时回归,给了他彻底抹杀天意的机会。
这魔境中,天道千万气机幻化的魔兽都被他杀尽了,最后一只殒命于不久前,嘶吼声震撼中都。
“那我儿子还认得你吗?”宣朝歌道。
这才是最重要的。
宣朝歌心想,千万别把崽认识的爹整没了。
周行荒漫不经心道:“他敢不认?”
因为他的语气,宣朝歌浓郁的眼睫微眯,目露威胁。
周行荒只得道:“有何认不得?他戏耍旁人的傀儡术还是我教的。”
宣朝歌松了口气,想把崽放出来,却发现伏羲玉只莹莹闪着光,全然不听指令。
她皱了皱眉,颇有些不安,听周行荒解释:“无事,只是在这魔境中用不了。”
“那先出去吧。”宣朝歌道。
周行荒走近了几步,却没有旁的动作。
他身上的戎装在魔气中化为玄色衣袍,诛邪消逝于风中,杀意尽灭,不似心魔道中的摄政王,反倒似周荒还未历经杀伐的模样。
他比宣朝歌高不少,愈走近,宣朝歌要抬起眼才能与他对视。
他微敛着眉眼,目色漆黑,神情却令宣朝歌熟悉得有些移不开眼。
“我是想问你。”周行荒的语调顿了顿,不知因何缘故,声线低沉依旧,却听着不那么从容。
他问:“你和我再续前缘么?”
宣朝歌张了张嘴,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她在心魔道中重历那么多年光阴,如今才分别十余天,说再续实在过分郑重其事。
周行荒见她有些茫然似的,反而笑了,骨节分明的大手碰她侧脸。
他道:“这么多年才得你再度青眼,你莫反悔了。”
这话否认起来倒容易。
宣朝歌认真道:“没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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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境中用不了伏羲玉果然是借口,宣朝歌一答应周行荒,禁制彻底放开,周琢茫然地落在地上,目光几乎立时锁定了周行荒。
周行荒叫他:“周琢。”
果然是全然不亲昵。
周琢的眼眶却红了红,与此同时,还下意识地低眼检视自己的衣装……睡乱了,不过也不在宫内,没人照管,情有可原。
小傀儡委委屈屈地扑到宣朝歌腿边,不知道是不是周琢真正想做的事。
宣朝歌抱起小傀儡哄了哄,望着仿佛在无言对峙的父子两人,有些作壁上观的意思。
周琢求助似地看宣朝歌,见她促狭地眨了眨眼,只能又退而求其次地看向周行荒。
周行荒微挑眉,目色沉凝,看模样比面对雷劫时还要严阵以待,十分困惑自己的儿子不回话还要哭了是为什么。
平时倒没这么胆小。
良久,小太子终于扁了扁嘴,犹犹豫豫地冲周行荒走了几步:“爹爹。”
声音比小傀儡还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