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隽深不发一言地看着她,凌厉的眼微垂,可能是衣着太过正式的缘故,衬得他神色既高高在上且阴郁。
他按了楼层键,自己不说话,反而像在等宣朝歌交代什么,宣朝歌想了想:“你要去看看囡囡吗?她可能已经睡了。”
现在时间不早了,小朋友的作息很健康,每次哄她睡着以后,宣朝歌还有许多自己的时间用来工作。
“你是这样安分守己的?”施隽深却漠然问道。
安分守己。
施隽深能挡住来自施家的耳目,自然也不会放任随便一个男人成为自己女儿的继父。
宣朝歌才知道他误会了什么,心情一言难尽。
被迫追星的记忆突然袭击她。
救命。
连施隽深都看见了,那是有多夸张。
现实中,宣朝歌望着镜面的电梯壁,妆容精致的脸面不改色:“签名是囡囡要的。”
“我对这种类型不感兴趣。”
说完,宣朝歌的语气一顿,简直想把这句吞回去。
又没问她喜不喜欢,这是在解释什么!
施隽深轻嗤一声,封闭的空间内,低沉的声线仿佛响在她耳畔:“两个都不感兴趣?”
宣朝歌从镜面里看向他,暗中咬了咬牙,勉强真诚地点点头。
还一个两个的。
阴阳怪气。
晚宴排好的座位,说得好像她特意叫的那什么一样。
真要解释又越描越黑,反而显得心虚。
好在电梯此时到了车库层,施隽深没再说话,示意她先出去。
“不用我避开?”
宣朝歌问道。
施隽深道:“没必要。”
车库层不像内场有暖气,十月的深夜,温差让秋寒有些刺骨的意味。
暗处候着几个端着相机的人,却都只敢看,不敢拍,一脸震惊地遥遥注视着宣朝歌与施隽深同行。
宣朝歌的大衣还在助理那,今晚却显而易见和助理有缘无分了,只能面无表情地跟着施隽深走。
车库的白炽灯下,她身上的礼服依旧显得奢靡美艳,鱼尾式裙摆的刺绣华美繁复,隐约有暗光流转。
但说是四处漏风也不为过,肩背精致的镂空处隐约可见雪白细腻的皮肤,现在真的像被冰冻住。
宣朝歌暗自问系统:“有没有暖宝宝?”
给她安排上。
系统还没回答,耳边却传来男人沉冷戏谑的声音:“没想到你这么抗冻。”
系统:“没有,但是……”
但宣朝歌已经无心听了,面无表情地看向施隽深:“你……”
怎么就那么欠呢!
真的看见对方冷峻的侧脸,她的话却停在嘴边,肩上倏忽被厚重的衣物压住了。
高定西装外套在施隽深身上合身,披在她身上却宽大,衣摆盖到了大腿。
遗留在西服里衬的体温转瞬间压过了萦绕不散的寒意,予人些许安稳有所依仗的错觉。
施隽深随手帮她披上外套,又拉开了距离。
天气寒冷,他穿着衬衣却只显得不为所动。
宣朝歌下意识捏住外套的衣襟想脱了,又一时有些迟疑。
借外套是施隽深这样的人囿于礼节必定会做的事,虽然看热闹才是他的真心。
但推托起来对方也不会接受,说不定还嫌麻烦。
男人的手隔着西装垫肩部分压在她肩上,力度并不清晰,不允许她拒绝,却流露出莫名疏离的分寸感。
施隽深不容置疑道:“别做让我女儿担心的事。”
他出演的角色配音向来用的是本音,被公众所称道,但他寻常时说话其实少见情绪,只有那低沉惑人的声线是不改的。
施隽深的确非常宠女儿,宣月逐要天上的星星恐怕他也会想办法。相认还没多久,女儿在作文里已经有大量关于父亲的素材可写。
仿佛曾经不得已的缺位都会被他加倍偿还。
宣朝歌只能礼貌地回答:“下次不会了。谢谢。”
语气像向上司汇报工作一样公事公办。
施隽深已经继续往前走去,高大挺拔背影仿佛毫无温度,漫不经心地应了声。
上了车,宣朝歌习惯性查看新信息,才发现施隽深许久前告知过她施遂星要找姐姐,但宣朝歌只看了他下属的回复,忽视了繁多信息中孤零零的一条。
车辆驶向北环的住宅区,路边树影葱茏,地广人稀,寸土寸金的地域只建了少量别墅,是以奇货可居。
轿车驶入大门,广阔的院落被路灯照亮,隐约可以听见孩童的笑声。
一辆敞篷玩具小跑车开上了车道,光明正大逆行,司机赶紧踩了刹车,看着前方的小车不紧不慢地开到车头前。
其中一辆没及时踩刹车,还在车头撞了一下才停住。
连人带车没车头高。
宣朝歌开了车门走下车,两个驾车迎接的小孩也已经离开了驾驶座,像迎接主人回家的小狗一样跑了过来。
“妈妈!”
宣月逐叫完人,好奇地摸了摸妈妈披在身上的西装衣摆。
好像不是穿出门那件。
施遂星眨了眨眼,认出是爸爸的衣服。
看来爸爸妈妈也没那么不熟。
宣朝歌不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只有点想笑,蹲下身抱了抱他们,问道:“冷不冷?”
“不冷不冷。”宣月逐猛摇头,又眼巴巴地看着妈妈,“我写完作业上完课练完琴啦,还想再开五分钟新车车可以吗?”
她知道已经是睡觉的时间了。
施遂星坚定地点点头,比了个“五”的手势。
“可以啊。”宣朝歌说,“十分钟也可以。”
崽玩得这么激动,就算赶回房间也睡不着。
施隽深向下属交代完要事下车的时候,只看见了两辆小车的车尾。
宣朝歌打量了片刻周围的环境。
她平时也没多注意,现在才发现小孩们开车绕圈那条路离前院的湖很近,有些紧张地拽了拽施隽深,示意他看。
“连个护栏也没有,你不怕他们开到湖里?”
施隽深垂下眼,目光落在自己的衣袖上,语气仿佛漠不关心:“他们没那么傻。”
宣朝歌对他怒目而视。
“有人拿着遥控。”施隽深被她瞪着,反而笑了笑,疏离的眉眼莫名恶劣,指了指远处的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