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朝歌错觉自己能听见血液被抽离的声音。
痛觉消失了,其他的感受反而更加鲜明。
她像是被野兽按在利爪下的猎物,偏偏对方贴在她颈侧的唇有些与力道不符的软,动作也变得不明来由缱绻,仿佛吮吻。
大概是毒素的原因,她浑身都无力起来,意识如同即将被吞没一般恍惚,最后几乎是被荣彻揽着腰扣在怀里。
“是你先送上门的。”
宣朝歌好像听见他说。
荣彻暗沉的声线只比平时低哑些许,语气却迥乎不同,那股不知是桀骜还是懒散的意味不复存在,只剩下鲜明而高高在上的压迫感。
难道就让他这样疯下去?
基地会有别人来吗,控制得了他吗。
宣朝歌掐紧自己的手心,却在难以抵抗的晕眩感中失去了意识。
她的身躯彻底软了下去。
荣彻抬起脸,唇边沾着血迹,衬着冷白深刻的五官,模样邪气而无端旖旎。
他微垂下眼眸,注视着宣朝歌的脸,指尖漫不经心拂过她的眉眼。
她的面容素白,看人时却很有些动人心魄似的昳丽,眉形温柔,眼瞳如潋滟湖光。很多佣兵找借口去实验室就是为了看她一眼,她也不知道。
荣彻的指腹落在她修长浓密的眼睫之上,那柔软的触感忽而在他指尖颤了颤,仿佛就要醒来。
他那颗已经不再似人的心忽然跳了一下。
没醒。
在他的意料之中。
荣彻深邃的眼微眯了眯,瞳孔竖起,在愈发昏暗的室内仿佛狼的眼。
大门响起了门铃声,随后是刷卡强制开门的提示音,随后电子锁的机械人声道:“非户主权限。”
门外走进三个披着白大褂的人,为首的拎着一只手提箱,行色匆匆。
他扫了一眼室内,出言道:“荣少……”
“出去。”
冷沉的嗓音从厅侧传来。
还能说话,说明情况不严重。
他看向荣彻,却怔了怔。
荣彻怀里居然抱了个人,看不清相貌,只能隐约看见脚腕纤细白皙,是个女人。
男人侧过脸看他,眼瞳殷红如邪神:“东西放下。”
“您的状态……”余浩被瞥一眼,莫名噤声了,后退一步,硬着头皮观察荣彻的眼神。
对方的瞳孔没有兽化的竖瞳倾向,语言正常,应当没有大碍,唯一不稳妥的地方是要求他们离开。
不过似乎情有可原。
“出去。”
荣彻不喜不怒地重复道。
余浩来不及多想,赶紧放下手提箱带着人退出门外,还关上了门。
荣彻望了银白色的金属手提箱一眼,抱着女人走进客厅,将她放在宽敞平坦的沙发上。
他俯身,精悍的手臂撑在沙发上,室外晦暗的天光落入他眼中,神情在难以界定的狠厉与犹疑间摇摆不定。
他与旁人不同,只要他愿意,欺瞒所谓的专家轻而易举。
但是此时此刻,理智不是他的本能,进食才是。
就像太小的丧尸把食欲当成唯一的渴求,他对误闯进他家的猎物也一样。
食髓知味是人之常情。
荣彻俯首,唇在宣朝歌漂亮的唇瓣上游离般停滞了片刻,而后闭了闭眼,倏忽站起身朝手提箱走去。
直至此时,他的眼底才显现出鲜明的血丝,如藤蔓丛生,似乎在压抑什么。
-
宣朝歌被迫在系统空间里待了一会儿,颇有些打游戏通关到关键时刻停电的紧迫感。
最可怕的是这游戏还是联机的,没有存档恢复的机会。
好在系统一直代替她观察情况,表明荣彻最终自己打了镇定剂,状态已经恢复到可控的范围。
宣朝歌睁开眼时,荣彻有所察觉,却并没有立即看她。
她撑起身,浑身蔓延着挥之不去的软热,略带着水光的桃花眼望向荣彻。
他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开门见山道:“你来的时候不巧,但误伤你是我的错,。”
“过几天我让人接宣宁去实验室,他的情况可能要打几针。如果你想,之前的约定也可以取消了。”
宣朝歌没想到这么容易,但也没太惊讶,思绪还算清晰:“那任务怎么办?”
荣彻:“替换别人,或者你提别的要求。”
如果要换人,基地走评估流程需要时间是一方面,更何况很难有比宣朝歌更合适的人。
基地中天才很多,但在高层的眼里,宣朝歌虽然没表现出战力,却的确是难以忽视的重要人才。
宣朝歌很快想好了:“我要宣宁永远不被基地打扰,你能做到吗?”
荣彻随意道:“行。”
他的语气轻易得就像基地里根本没人能奈何他。
宣朝歌把他一系列专断的行为看在眼里,姑且相信了。
“左边第一支是抗生素,你可以自己打。”荣彻冲打开的冷冻箱微扬了扬下颌,冷气的白雾正隐隐绰绰地冒出来,其中陈列着几支针剂。
宣朝歌直觉他还有话想说,他却没再说了。
她迷惑地看向荣彻:?
他的目光意味不明,半晌才迟疑道:“也可以不打。”
不过会变得像他们一样。
成为独立基地中超乎常人的顶层战力,换成任何一个有野心的人,都难以抗拒这样在末世中象征着权力的力量。
从宣朝歌被感染的反应来看,她属于少数能适应病毒的人,即便在整个独立基地都不多见。
如果她毫不犹豫地去拿抗生素,荣彻便不会告诉她这点。
“以你的精神系异能,对病毒的控制力会比绝大多数人好,如果幸运,不会失控也不一定。”他轻描淡写地说,“但最后一句只是猜想。”
寻常精神系异能者的身体素质都不足以对抗病毒,长时间不打抗生素会有生命危险,导致彻底的丧尸化,根本连尝试控制的机会都没有。
就像现在独立基地的观念,普遍认为身体素质与利用病毒改善体质的成功率正相关,而精神力强度与对病毒的控制力正相关,荣彻属于其中难得两头占全的,但也难全然规避失控的可能性。
就像控制不住想要获取一个人的血液,那是受到病毒影响思维兽化才会做的事。
就算他在今天前从来没有也从不认为自己会失控至此,但意外总是无处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