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在背后胡乱说话。”
尚灵珊话说得随意,听见外人的声音,却忽然心虚得手一颤,高脚杯中的红酒晃了晃。
两人闻声看去,一个女人站在露台边缘,波澜不惊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如果阁下知道你们说的话,谁也保不住你们。”
被她眼中的冷淡刺了刺,尚灵珊恼羞成怒:“你就假清高吧,被人抢了男人还装大方!谁比得上你心胸宽广,应大小姐。”
应汶汶被她训得只剩逆反心,嘲讽道:“应丝禾,偷听别人说话,你有没有家教。”
应丝禾在应家不得宠,但规矩一向是先嫁长女。
七年以前,在众人妒忌宣朝歌得了明大少青睐之时,帝都一度盛传明家将与应家联姻,明家次子与三子早已成婚,那自然就是四少了。
结果却是宣朝歌嫁了明鹤轩,明鹤轩一改此前的跋扈作风青云直上,应丝禾至今未嫁。
应丝禾的脸上不见怒色,应汶汶又冷笑一声,眼中隐有忌惮:“你小心点,让我知道你在背后传我坏话,爸爸绝不会放过你。”
应丝禾淡淡道:“别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出门在外口无遮拦,应家的地位支撑不起你威胁每一个碰巧听见的人。”
说完,她径直离开了露台。
“怎么办,应丝禾不会把话传出去吧。”
“怕什么。”应汶汶眯了眯眼,回忆起这位长姐隐忍的性格,半晌轻蔑道,“就是个包子。传我的话对应家没好处,她才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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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景上学的首日,明鹤轩被一个会面拖住了脚步,分不出时间,只有宣朝歌亲自去送了。
明景对有家长送的经历很满足,明晟也早就习惯父亲近年的忙碌,满心都是带弟弟上学的新鲜感。
两个崽都很高兴,穿着一样的校服,连胸前的铭牌也是相似的,亲近得显而易见。
总统府接送小孩子的是一辆低调的商务车,车身防弹,司机是特种兵出身,同时充当保镖。
收到儿子回到教室的信息,宣朝歌才让司机驱车离开校门口。
车辆将她送回总统府。
途经接待厅,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由官员领着,冲宣朝歌致意:“明夫人。”
宣朝歌对今天总统府的活动有所了解,微笑着招呼道:“邵先生。”
邵瑞泽是来自s国的商人,也是唯一获得今年a国经济人物最高奖项的外国人。
今天的颁奖典礼宣朝歌会出席,邵瑞泽在s国名声赫赫,对她认出自己的事并不意外。
车祸传闻以前,宣朝歌已经许久没有在公众场合出现过。
风波过后第一次露面,许多人却意外发现她的模样依旧从容。
宣家的千金容貌瑰丽,在帝都人人皆知,与美名同时传扬开的是她的娇弱,只能让人感慨天妒红颜。
大多数第一夫人在得到这头衔以后,免不了在公众面前活动,强调自身存在感,也为了丈夫的形象考虑。
宣朝歌却维持我行我素的风格,在诸多重要场合称病缺席。
无人敢于勉强她,毕竟她的孱弱是真的。
她陪明鹤轩从一名不被看重的财阀少爷走到a国行政权力的中心也是真的。即便两人只是奉家族的安排联姻,但凉薄至明鹤轩也要顾念这番旧情。
会谈齐聚了a国许多重要人物,宣朝歌只参加了后来流程繁琐的典礼,结束时也已经到了傍晚。
宴饮之时,宣朝歌与s国驻a国大使夫人谈完话,一个女人端着酒杯,笑着向她招呼道:“明夫人。”
宣朝歌知道她,客气道:“应小姐。”
邵瑞泽作为外国商人,获奖应当有应丝禾的功劳。若不是她促成了邵家的注资,应家渡不过几年前的难关,邵家也不会在a国有今天的影响力。
宣家与应家的关系一直维持着表面的要好,宣朝歌近年和谁都生疏,不过小时候还要叫她一声姐姐。
聊了几句,宣朝歌随意看了一眼从她身后走来的侍应生。
一名夫人从侍应生的托盘中拿了香槟,随后侍应生路过这侧,无意间踩到了应丝禾的裙摆。
应丝禾正好为了避让他往旁走了一步,被裙摆扯得一绊,踉跄地撞了面前的人一下,才扶着宴会厅的阶梯扶手,勉强找回平衡:“小心——”
应丝禾穿的高跟鞋偏高,望着自己险些跌下去的台阶都心有余悸。
受伤事小,当众丢脸事大。
但她此时已经顾不上后怕,惊惶地注视着自己撞到的人。
远处,明鹤轩注视着这个方向,漆黑的瞳孔倏忽一缩。
宣朝歌眉头微皱,趔趄地踏下一级阶梯,转瞬间已经站稳了。
她白皙的手握紧实木扶手,手背骨节纤细,用力到隐约青白。
“对不起,夫人……”
应丝禾看也没看自己被酒液沾湿的裙摆,脸上满是慌乱之色。
一旁的侍应生已经失了方寸,惊惧地连声道歉。
宣朝歌已经恢复了不动声色的神情,视线由应丝禾转向侍应生,停顿片刻,摇头道:“没事。”
她反应足够快,否则一般人被撞下阶梯也不奇怪。
如果是有意为之,说用心险恶也不为过。
不过这种事不是能现场追究出结果的。
应丝禾赶紧过来扶她:“我现在叫医生。”
“不用,没那么严重。”
虽然可疑,当着众人,宣朝歌没有质问任何人。
她觉得崴脚倒没什么,痛了一秒便被系统修复到了无法感受到痛楚的程度。
麻烦的是……
明鹤轩已经走了过来,人群关注着这个方向,犹如摩西分海般让出一条路。
无论让谁看,男人此时的表情都不似宽宥,深邃的眉目漆黑阴冷,唇线凉薄平直,凌厉的下颌线紧绷。
宣朝歌下意识地担心明鹤轩在人前乱说话。
人多眼杂,这里并不像生活区,人人都是他的心腹。
就算众人对明鹤轩的本性心知肚明,真吐出不该说的话,让人借此做文章就不好了。
他走到近前,宣朝歌抢先出声道:“我没事,还要谢谢应小姐扶我,否则我就有麻烦了。”
“她撞的你。”明鹤轩低声说。
宴会厅宽敞,嘈杂声琐碎。
距离较远的人听不见,应丝禾却听得清楚,被其中压抑的狠意吓得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