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内乐声未停,宣朝歌偏头笑了笑,别人做起来很娇俏的神情,在她脸上却只像疏离的礼貌。
可能是因为太漂亮了,所以愿意讨她一笑的人还是很多,她也向来大方。
唯一不同的是,她愿意和闻赫说了一句废话:“是啊。”
谈话应该到此为止了。
台上的乐团演奏曲目到了尾声,即将换曲时沉寂了片刻。
闻赫又问道:“那后天呢?”
哪有这样搭讪的。
宣朝歌心里意外了片刻,想起之前在常竹手机上随意扫过的资料。
闻赫的身家顺应大势几番水涨船高,有投机的成分,但最开始赚取原始资本靠得的确是智商,这样的人有点怪也正常。
宣朝歌这次是真的觉得好笑,但脸上反而没有显露出来,轻轻摇头:“还没有安排,可能要去看几家幼儿园吧。”
闻赫垂眸看着她,眉眼轮廓锋利,不言不笑便有些桀骜意味,但瞳色很深的眼眸注视她的眼神与许多人不同,更简单,不存在针对她的野心,对宣朝歌来说很易懂。
没有展现出外人揣测之中的那么多城府,或许是因为此时没必要,所以他看起来就像学生时代传说中专注于某一领域的天才,宣朝歌对他来说是一道难解的题,他难得生出了好奇心。
但宣朝歌不知道他在好奇什么。
常竹若有所思地看看宣朝歌又看他,脸上的怒气消退不少,扫了周围一眼:“看什么看,没见过人说话啊?”
不管心里在想什么,都是熟人,打几句圆场就散了。
常竹拉上严易成打算走开,对宣朝歌说:“你们先聊。”
也没什么好聊的。
常竹爱憎分明,有时偏向情绪化,此时对闻赫的成见应该是暂时少了一点。
周围空旷下来,宣朝歌先行道:“谢谢。”
闻赫问道:“谢什么?”
“你出现得很巧,这里想见你的人很多,不会再有心关注其他事。”
宣朝歌不在意谣言的后续影响,但这样顺理成章让别人没心思理会她,当然是最好的。
闻赫出现得正好,一来他的到来分散了旁人的注意力,二来他的立场算是表明态度,镇住了摇摆不定的人,亲眼看着他没将之前的闹剧当回事。
这样的风向标比本市高门的偏袒更显著,因为他是个外人,一个能让吴院忌惮的人,没必要讨好宣朝歌。
闻赫颔首,显然明白其中关节,语调却像浑然不觉般随意:“不巧,我来是因为刚才常小姐带你走得太快,没给我说话的机会。”
他的话没说完。
什么话?
宣朝歌的思绪又回到之前那句明天有没有空上。
闻赫微眯了眯眼,一瞬间便将她的神情看在眼中。
他说久闻大名并不是假话,但见到见到本人的感触还是比听那些溢美之词更深。
就像宣朝歌现在打心底觉得他不是好人,也未必掩饰得很好,但她只是表面上骄矜疏离,就足以换取闻赫罕见的耐心。
宣朝歌眨了眨眼:“闻先生,我刚才说的是真话,小孩子很黏我,平时时间不多。”
难道他觉得她的理由是推脱?
有孩子可是婉拒男人的好借口。
闻赫唇角抬起,忽然笑了,神色中的意味很是散漫,低沉的语调不愠不怒:“放心,我没有恶意,也没打算强人所难。”
宣朝歌毫不心虚地说:“闻先生你是好人,当然不会强人所难。”
只看他无意间帮了她,当然是好人。
如果她不在他的城府与算计针对范围内,宣朝歌也没打算像惊弓之鸟一样戒备。
闻赫好像看透她在想什么:“如果要谢,宣小姐能不能和我喝一杯酒?”
宣朝歌微笑,从一旁的吧台拿过酒杯:“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宣朝歌。”
他语调缓和,念宣朝歌的名字,意料之外的是不显生疏。
“你是不是只知道我姓闻?”
宣朝歌抬起眼看他,长密优美的眼睫微扬,眼眸剔透:“我知道你叫闻赫。”
闻赫随口道:“礼尚往来。”
宣朝歌没有再重复一遍他的名字,酒杯微倾,与他碰了碰。
这就算还他替她吸引注意力的微小恩情了。
这一杯酒没喝完,便有人找来。
闻赫听了片刻,向宣朝歌道了句“失陪”,将杯里的酒一口饮尽。
可能因为闻赫此时的注意力不在她身上,宣朝歌前所未有地认真打量了他片刻,男人仰起的下颔线条利落,宴会厅的华丽氛围反而衬得他周身清隽,与旁人不同。
他再次看来时,宣朝歌已经收敛了视线。
“你随意。”
闻赫的语调漫不经心,看了眼宣朝歌手里的酒杯,示意她不必再喝。
宣朝歌喝酒一直很慢,杯里的液面像没怎么动过,她愉快地扬了扬高脚杯告别,显得有点孩子气。
赚了。
虽然她早就知道,不会有人和她计较这杯酒是否喝完。
闻赫在吧台边放下玻璃杯,手背的筋骨在灯光下光影分明,名表相衬,贵气内敛。
他抬了抬手,算作告别,带着赶来叫他的人走开。
几个早就守在一旁等待机会的人跟了上去。
“闻先生。”
“……闻先生。”
他驻步,微微侧过脸看向来人,因着出众的身高,投落目光时凌厉的眼垂下,从外人的角度看便凭空显得倨傲起来。八壹中文網
那副年轻俊美的面容落拓温和,唇边明明有笑,宣朝歌看着却觉得像假的。
她不再琢磨这个人,回身盯着吧台,发起了呆,有些后知后觉地高兴自己这次运气好,没给吴院添麻烦。
至于多认识个人会发生什么,无所谓。
因为大多数人的注意力都被意外来客吸引,宣朝歌难得觉得参宴可以很消停。
安静下来,她又想起自己家里居然有小孩还有宠物,不能像以前那样玩晚了犯懒就在外留宿了。
她浅浅啜了一口杯里的酒,转眼去找常竹的身影。
常竹正向这个方向款款走来,她的表情忽然让宣朝歌觉得有些不妙。
很快,宣朝歌的预感得到证实。
常竹以一种过分笃定的口吻问道:“你觉得是不是他?”
“什么?”宣朝歌的表情满是不赞同。
常竹不可能不知道她的习性,简直是和人类绝缘。
而且她之前回复闻赫的话,也已经态度很鲜明了。欲擒故纵是绝对不会这么努力强调自己有家室的。
常竹眨了眨眼道:“你居然愿意和他喝酒。”
“喝杯酒算什么,我可以和你喝很多杯。”
“我又不是男人。”
宣朝歌无动于衷:“男人也没什么不同。”
常竹皱眉想了想:“他长得不错。”
“我在乎这个?”
“你只是不关心别人长什么样,但如果他不长这样,这杯酒你也不会和他喝,对不对?”
宣朝歌摊了摊手:“不代表我看上他了。如果我只是认识个陌生人,就想到那么多,你不觉得荒谬吗?”
常竹不再争辩,但脸上一副“随你嘴硬”的表情:“行行行。”
“我要回家了。”
“这么早回家不荒谬吗?”
宣朝歌理直气壮:“当然不,我是有家室的人。”
常竹语塞:“婉拒归婉拒,你也别入戏太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