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心曲,听么?”
“好啊,莲芜是打算在我沐浴时候吹呢?还是入睡时候?”
凤未初淡笑着应了一声,眉眼间充满了狡黠,似是玩笑,说完也就作罢,并没有放在心上,推门走进了房间。
奔雷守在房门外,乖巧的趴在地上。
用两个大爪子垫着圆脑袋,圆溜溜的眼睛盯着院门外的男人。
它不懂他站在那看什么能看那么久,难道是等着好吃的?
凤未初进门之后环顾四周。
房间内的陈设简单雅致,双面绣的屏风上绣着春兰夏荷秋枫冬松,分别在前后两面的左右两侧,立在房间的左侧,挡住橡木浴桶。
另外还有楠木的八仙桌,以及右边铺着牡丹吐艳褥的雕花大床,以及床边还有一对缀梅小几,边上还有两张靠椅。
床边设有脚踏,镶珠蝶舞的圆肚香炉摆在其中,浅谈怡人的冷梅香盈盈飘散出来,幽幽浅浅的充斥在房内。
碧纱窗的窗边有着一处长案,案上摆着青碧色的竹制笔筒,文房四宝已排列整齐,砚台许久未用,在笔筒边靠近窗台的长案一角,摆着一株娇韧的兰草点缀。
笃笃——
“姑娘,东家吩咐送热水过来。”
“嗯,进来吧。”
凤未初应了一声,,走到八仙桌前坐下,妙手堂的药徒们提着水桶走进来,掌柜的站在门边候着。
“掌柜的,城主府的情况你知道多少?”
凤未初瞧着他们一桶桶的提着热水进进出出,想着闲来无事,正好跟掌柜的聊聊这关于城主府的情况。
东家似乎对这位姑娘的态度很不一样。
想到这,他态度恭敬的低垂下眼眸,有问必答道:
姑娘是想问城主府的情况?”
“自从有了这城主府之后,每隔一段时日都会在城中开设比武台,不过是兽宠比武,获胜者自从进了城主府就不会再出来……”
“停!”
凤未初纤指轻轻的敲在桌面上,缓缓抬眸,淡淡开口:“这些我都知道。进了城主府的人据说家里都得了一笔钱,既然进去的人没出来,那他们家人呢?”
“每次比武选出来的都是一些穷苦人家,城主府确实大张旗鼓的给这些人家送过钱。不过不出三天,他们都会搬离原本的住所,离开归离城,所以渐渐也就没有人会再去关心那些人行踪……”
搬离?
恐怕离开归离城之后也活不久了。
凤未初敛下眸子想了想,忽然觉得那把火还是放的小了点。
“姑娘好好休息,我们先下去了。”
掌柜的看她沉默垂眸,心下暗道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匆匆开口招呼着药徒们都退下,躬身将房门带上。
凤未初声音没什么情绪,闷闷的应了一声:“嗯……”
屏风后用作沐浴的大桶内散着袅袅雾气。
凤未初坐在桌边一直没动,搭在桌沿的手握紧了又松,松开后又再次握紧,长睫低垂挡下了她眼眸中的光亮。
房中的冷梅香缓缓的散着,仿佛置身百花凋零的雪地里,唯有梅花萌芽绽放。
股股清香沁人心脾,很好的抚平了她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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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的退出小院之后,吩咐其他人都离开。
而他思来想去之后还是拐去了旁边院子,敲响了房门,垂首低眸的告罪,将刚刚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东家从来没有对其他女子假以辞色过,但是对这位姑娘却不同,所以还是有必要将事情跟他说一声。
“嗯,知道了。”
莲芜背负双手站在窗前,闷声应了一声表示自己以及知晓,抬眸看着院中已经渐渐爬上树梢的日头,面具下的浅金色眼眸微微半眯,细不可闻的低叹了一声……
掌柜的躬身退下。
离开房间之后才惊觉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看来自己的判断没错。
隔壁院子的那位姑娘恐怕就是妙手堂以后的主母,要重视以待啊!
想到这,掌柜的招招手吩咐下去,让人去城中最好的酒楼定桌酒席,等主母休息好了就能直接用膳。
他的这些小动作,站在窗边的帝墨幽看的一清二楚。
不过这些,另一边的凤未初却并不知晓。
焚香沐浴,清水濯玉脂。
换了一身干净的玄色衣裙后,长发披散在脑后,屈膝盘腿坐在床上,双手结印,以自身为媒介,引渡天地灵气入体,化为己用。。
“小丫头,本座教你吸纳天地灵气也不是让你不眠不休的来修炼的。修炼一途,急不得……”
苍焱从她肩膀的凤凰翎中钻出来,飘荡在她眼前,语重深长的说着。
凤未初轻合上眼眸,淡淡说道:“还不够强,远远不够……”
“你才重新修炼这么几个月,就已经三,不,四种天赋力量熟练运用,你还想怎么样?告诉你,修炼太快并非正途,稳扎稳打才是关键……”
苍焱摇晃着火苗,嘚吧嘚的说了一长串。
凤未初却摇摇头,抿唇道:“还不够,若是够强是不是就能阻止更多的恶?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悲剧……”
沧月城三家相争都没有让她如此触动过。
但是这次在归离城地宫,看到那些神情麻木的姑娘,听着那作恶之人不以为然的将人当做羊和糠来糟蹋,心底就像是燃起无边的怒火。
自己是魔,都没有这些人这般的心黑。
“你不可能管得了这天下所有的不平事,懂吗?丫头。”苍焱一副过来人的语气缓缓劝说着。
凤未初抿了抿嘴角:“我知道,可是碰到了就不能不管,所以我还要更强才行……”
苍焱还想再劝两句,摇晃着火苗的动作突然顿了顿,嗖的一下回到了她的肩头,小声嘟囔着:“本座劝不动,有人劝得住你……”
笃笃——
门外响起了两声敲门声。
却并没有推门进来,而是在院外响起了悦耳的曲调,调子不算复杂,是笛音,听着就能让人安心的那种笛音。
凤未初睁开眼,站起身瞥向窗外。
院子里,帝墨幽一袭白衣,长发低束垂在身后。
脸上的面具已经取下,换成了那一条轻柔的白纱覆盖在眼眸上,修长的指尖按在碧色长笛上,悠扬清冽的曲调缓缓飘出……
恰逢此时。
屋外的帝墨幽就像是感觉到她在看他一样,侧身回眸转过身来,单薄的白纱遮挡住他的眼眸与眼尾浅金色莲花纹,但是却挡不住他的眸光。
就这么远远的两相对望。
在他无声的眼神下,凤未初的心底出现前所未有的平静,就好像能将一切都置身事外,整个人不由得放松了许多。
一曲终了。
帝墨幽迈步走到窗前,清冽出尘的嗓音:“凤姑娘,这清心曲听得可满意?”
“帝墨幽,此曲何解?”
凤未初看着他,单手打横撑在长案上,另一只手撑着脸颊,艳丽妩媚的眼眸轻抬,低声问着。
“清心平郁,抚平一切遗憾。”帝墨幽将长笛别在腰间,修长的手指转动着腕间的手串,浅淡金光弥漫着。
抚平遗憾吗?
凤未初抬眸看着他,忽然勾唇笑了笑,笑意很淡也略显疏离:“帝墨幽,那你有遗憾吗?”
“……有。”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伴随着莲花香,他缓缓的给出一个答案。
以前没有,但是现在有了。
并且就像是深渊,越来越大,越来越欲壑难填又无能为力。
凤未初闻言,挑了挑眉尾:“那你也是靠着清心曲吗?”
“嗯,这曲子是师父从小教的。还记得他那时候说过,世间纷扰就应该删繁就简,哪怕世事摇曳身若浮萍,没有什么是一杯酒或者放下二字解决不了的。想做的事就去做,做不到的事就不要想……”
“或许说的没有错,毕竟古语有云,一醉解千愁……”
凤未初闻言笑了笑,慵懒开口,意味深长的瞧着他,沉默半晌后又继续的问了一句:“有酒吗?”
“想喝酒?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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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未初随意的用绸带将长发松垮绾起,披了件外衫就跟了过去。
帝墨幽足下轻点,掠过竹篱回到自己院子,不过是挥袖之间,院子中的大树旁压着的石头被金光掀开,泥土也被拨在四周,埋着的白瓷酒坛显露出来。
他修长的手指勾了勾,金光包裹着酒坛就回到了他的掌心。
帝墨幽回眸瞧着同样跃过竹篱的凤未初,扬了扬手里的酒坛,轻声纵容的说着:“想在哪喝?凤姑娘。”
“屋顶。”
凤未初话音未落,整个人就提气而起,坐在了他的屋顶。
微微后靠,慵懒且随意的勾了勾唇角,眼神轻瞥身侧,指尖在储物戒上拂过,取出一张小巧的矮几放在身边,另外还有一套酒具。
“白日饮酒,原来还是只小醉猫。”
帝墨幽抬眸,低声感慨了一句,脚不染尘的足下朵朵莲花盛开,就这么如同闲庭信步一般落在了她的身侧。
心知她心中有气,所以纵着她的小性子,一起胡闹。
酒坛上用红泥封住的油纸被掀开,淡淡的竹叶味道就伴随着酒香飘了出来。
“这是今年新酿的竹叶清,第一坛,试试。”帝墨幽将酒坛放在了手边,轻声说着。
不过说完,他先翻转手腕拂袖而过,伴随着金光闪过之后一樽小巧的陶炉,将酒坛放在了上面。
片刻之后。
修长的手指拎起温热的酒坛,往杯中倒了些许才将酒杯递给了她,低声提醒着:“温酒暖腹,不易贪杯,给……”
凤未初单手撑在腰边的屋脊,侧眸笑了笑,抬手接过他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主子的清香萦绕在唇齿之间,微温的口感恰好好处的顺滑入喉。
“帝墨幽,你说这世间不平事还有多少?”
“很多。”
意料之内的回答,凤未初迷蒙起眼帘,又添了一杯新酒,仰头饮下,酒水顺着唇角轻划而下。
“我本无心,偏偏入世,这红尘纷杂该如何自处?”
“凤姑娘为何有此一问?坚持所坚持的,才不虚此生。规矩全无,行事唯心,天地自会给你让路……”
帝墨幽转动着指尖的手串,举杯浅抿了一口,低声说着。
小猫崽就是要张牙舞爪的扑腾,至少不该是被拘着束缚着,哪怕是像初见她时候那样肆意张狂。
至于其他的,天塌下来都还有他为她扛着……
任性无过,纵容花开。
“规矩全无?行事唯心?帝墨幽这感觉可不像是你会说的话。”凤未初低声重复了两句,忽然笑出声来,戏谑的侧眸瞧着他。
帝墨幽看她又倒了第三杯酒,低声问着:“那我该说什么?要拘于世礼?还是要谨守本分?”
“别,千万别,我还不想讨厌你……”
凤未初第三杯酒下肚,眼神有些飘忽起来,整个人也没有了暗藏的戒备,笑意弥漫唇角,不遮不掩的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出了口。
帝墨幽看着她,伸手按在了她的杯口,低声轻笑:“凤姑娘你醉了……”
“不,我没醉。”
凤未初摆摆手忽然就搭上了他的手腕,往自己这边带了一下,让他离得近了些,俏眸半眯的看着他那张俊颜。
抬起另一只手,指腹顺着他脸颊轻抚而上,从下颌到眼尾,指尖勾住那一条浅薄的白纱。
一点点的将白纱扯下,露出他那双撩人无形的浅金色眼眸。
仰头笑了笑,嘟囔着:“我认得你,路过闺房,轻薄女子之辈,别以为长得好看就能……嗝……”
“就能如何?”帝墨幽将脸往她眼前凑了凑,蛊惑的酥音说的缓慢:“就能将离家出走的小猫领回去养起来吗?”
“猫?哪里有猫?”凤未初酒意上头,彻底醉了。
帝墨幽无奈的笑了笑,拂袖将隔在两人中间的矮几连带着酒坛酒杯一起收了起来,反手回握住她的手腕,将人带到怀里。
清新好闻的莲花香萦绕鼻息。
凤未初嘟囔了一句:“眼上蒙着白纱的样子,好看,好像在哪见过……”
说话的同时,不由自主的在他怀里蹭了蹭,可见醉的不轻。
帝墨幽单手揽着她,为她整理了一下鬓边发丝。
单手转动着手串低声清冽的叹了一声:“百转千回绕指过,终遇良缘常相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