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国,麓阳府,云溪县。
黄小萃的娘突然没了,家里到处都挂着白幔、白花。
黄小萃跪在灵牌前给她娘烧纸。
“砰”的一声!
大门被人猛地破开,疾风灌了进来,卷起满地的纸钱漫天飞舞。
他们拖家带口,来势汹汹。
长辈坐满了堂屋里的椅子,晚辈都站在后头,将黄小萃团团围在中间。
几十双眼睛盯着她一个孤女,男女老少没一个有好脸色,都恨不得在她娘灵前将她剐了吃肉。
“小萃,你打小就没爹,如今娘也没了,你不嫁人,往后怎么活?”
说话的是她的二姨,早些年嫁给了县里的望族林家。
如今坐在这儿的既有林家的老少,也有黄家的亲戚们。
“就是,我们是你的亲戚,还会害你不成?嫁人是你唯一的出路!”
林家长辈也劝她道:“黄姑娘,我家文虎一表人才,人是笨了些,可贵在老实,比那些纨绔子弟不知强多少。”
另一个林家人瞥了瞥黄小萃,“我们林家也是大户,你嫁给我们文虎,替我们林家传宗接代,我们断不会亏待了你,你一个孤女,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黄小萃的婢女佩佩喊道:“可那人是个傻子,我家小姐怎能嫁给傻子!”
林黄氏顿时来了气,指着佩佩,“死丫头再多话,看我不把你卖到窑子里去!”
黄小萃上前一步,把佩佩护到身后,道:“如果我想要这座宅子,还有我娘的田地做陪嫁呢?”
她一句试探的话,真的令他们变了脸色。
有人慌张,有人气恼,有人担忧。
“那怎么行,东西都是黄家的,你嫁了人就是外人!”
“对,这些东西都得归我们,你凭什么拿?”
林黄氏绷着脸抬手,让黄家族人别吵,她回头看向门外,“把东西都抬进来。”
林府的家丁抬进来几个大红箱子,上头都挂着红绸红花。
两个婢女还端来喜服和发饰,放到了堂中桌上。
林黄氏睨着黄小萃,“三日后林家花轿上门,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都得给我乖乖出嫁!”
旁边族人说:“咱们这么多人,就是绑也得把她绑上花轿!”
他们七嘴八舌,只有黄小萃默不作声的站着,仿佛柔弱又无助。
见黄小萃孤立无援,林黄氏安了心,招呼着大伙离开,但也不忘叮嘱黄家族人看好黄小萃,别让她跑了。
他们陆陆续续出去,边走边睨了黄小萃几眼,嘴里还嘀咕着:“真是个没孝心的,死了娘,还想吞长辈们的家产!”
“宅子田地黄月桂早就给了我们,那是黄月桂乐意给的,她黄小萃还想要回去?呸,做梦去吧!”
人走了个干干净净,大门重新关上,只是外头一定有人把守。
满院子都是白花白绸,那几箱挂红的聘礼显得格外扎眼睛,也很是讽刺。
她娘尸骨未寒,他们就想着逼她出嫁,好瓜分她娘剩下的家产。
亲戚?一帮白眼狼罢了!
整个宅子冷冷清清。树倒猢狲散,她娘离世和铺面被查封的消息传来,许多下人觉得黄家就此垮了,想另谋生计。
黄小萃知道往后的路会很难,前几日就放了他们,也能节省一笔开支。
如今府里只剩下十来个家丁,几个婢女和一个管事的婆子,连从前的一成都不到,更没有林黄两家人多。
现在不是她能和他们硬碰硬的时候。
黄小萃坐在堂屋里,神色焦灼。
佩佩安慰她道:“小姐别急,等苏公子收到小姐的信,一定会赶来救小姐的!”
黄小萃挂心的就是这个,三日了,她的信托人送出去三日,她也在这儿拖了他们三日,至今没有等到他来。
她不能再坐以待毙,否则过两天必得被人绑上花轿。
黄小萃想了一阵,小声交代了佩佩两句。
次日清晨,黄小萃穿着素服,带着仅剩的下人们送她娘去安葬。
门口的亲族拦下黄小萃,只有一句冷冰冰的话:“林家花轿上门之前,你哪儿也不能去!”
黄小萃知道他们最看重的是银子,她故作为难地说:“今日是我娘入土为安的日子,先生早已算好,要是耽误了,恐怕会影响黄家村的风水,坏诸位叔伯的财运和子孙气运。”
他们相互看看,显然怕了黄小萃说的,放行归放行,却跟在送葬队伍后面,生怕黄小萃跑了。
林间,棺木已经入土,黄小萃和两个婢女跪在她娘坟前烧纸。
“小姐……”
佩佩在不远处大喊了一声。
所有人都扭头看了过去,包括两个族人。
黄小萃趁机跑进林子里,一个婢女赶紧代替她跪下,继续烧纸。
她们都披麻戴孝,从背影上看一模一样。佩佩跑了过来,和跪在正中的人说话,装作向自家小姐禀报,没让那两个族人起疑。
趁着这个时机,黄小萃已经跑进密林深处。林子外就是通往县城的官道,一辆马车等在外头等候。
车旁站着个妇人,是她的干娘孟良惠。
干娘是她娘的义妹,也是她如今唯一的亲人。
孟良惠看见黄小萃,赶紧带着她上马车,吩咐车夫驾车离开。
马车驶出黄家村,黄小萃才松了口气,看向孟氏问道:“干娘,怎么样?”
孟氏摇了摇头,满面愁容,“我去过苏府,把你的信给了苏公子,可他至今没给个回音,我猜想他可能不想蹚这滩浑水……”
黄小萃皱紧了眉头,她的手藏在衣袖里,紧握着一枚银镯。
“原本只要他肯娶你,就能绝了那些人的念头,可他不声不响如何是好?”孟良惠心急如焚,“那林家是个火坑,你去不得!”
黄小萃心里清楚,火坑她当然跳不得,如今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一条路,她得去要个答案。
她先前就与干娘约好,倘若三日没有回信,就让干娘雇辆马车在这儿等,她会趁着送她娘入葬的机会去县城找他。
下午,黄小萃换了身衣裳,来到县城苏府大门外。
他说过只要她拿着镯子来,不管她有什么要求,他都会答应。他还曾当着她娘的面许诺,说会娶她,照顾她一生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