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大夫人笑问:“不知茹茹小姐定的是哪户人家?”
“不是什么大户,原本也是官门,只是如今已家道中落。”程夫人道。
“这……”汪夫人颦眉,不解,“家道中落的人家,大人和夫人也舍得让小姐嫁过去?”
“老爷瞧着他家公子博学多才,勤奋刻苦,前途定然大好,当下日子不好过没什么,好日子在后头。”
“夫人这话说得极是,姑娘家嫁人图的就是将来。”汪大夫人看了看黄小萃,又看向母女二人,笑问,“嫁衣的事,夫人意下如何?”
程夫人客气一笑,“汪夫人举荐的人我自然信得过,就她吧。”
黄小萃按照县令的夫人的吩咐,第二日下午又来了县衙,给程茹茹量尺寸。八壹中文網
闺房里,黄小萃边量边记,恭敬又沉默。
“你长得挺漂亮,也不是小门小户出身,明明可以嫁个好人家,怎偏选择招赘婿?赘婿又没志气,又没前程,有什么好?”程茹茹有些嫌弃地说。
黄小萃只道:“我相公他对我很好。”
“对你好有什么用,听说我爹给我选的夫婿人也好,读书还刻苦,将来便是对我又好,又前途无量。”程茹茹笑了笑,“何况我爹是县令,不管我嫁谁,他还敢苛待我不成?”
黄小萃只是客气地保持着笑容,没有说话。
“你家夫郎读过书吗,识字吗?”
“好像读过。”黄小萃应道。
“那他怎么不去考功名?真不上进,你就该逼着他去,也是为自己将来好。”
黄小萃边做事边说:“他自有他的打算,我会给他些建议,但不会逼他,只要他日子过得顺心就好。”
程茹茹瞥了瞥黄小萃,“你这个性子也太软了,他要怎样就怎样,苦的是你自己。”
黄小萃不言一字。不是她性子软,是强势从来都不应该用在家人朋友身上,尤其是对自己好的。
“我瞧你识字,你读过书吗?”
黄小萃摇了摇头,“只是略识几个字而已。”
“唉,真可惜,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我爹从小就请师傅教我读书,我那相公才华横溢,往后我们能在一起品茶论诗,日子定十分惬意。”
程茹茹站着让黄小萃量,百无聊赖,顺手拿起桌上的册子看了看。上面写的是她和他未来夫郎的生成八字,她娘已经找人合过,说他们十分相配。
黄小萃站在程茹茹身后,转眼间看见了册子上男方的名字,眸色有过一瞬的沉黯,很快又恢复如常。
下午,黄小萃来到绣坊看了看,那些地痞又来过,铺子门锁着,他们进不去,在门上狠狠踹了两脚,留下了几个脚印。
他们还将她贴出去的招工告示给撕了。
门口小摊的摊主告诉她:“小黄夫人,其实有几个从前的绣娘想回来,来这儿看过,都被那些闹事的人给吓跑了。”
黄小萃点了点头,谢过人家告诉她。
她将门上残留的告示撕尽,打开了铺子的门。
过了一会儿,李谨听说黄小萃在这儿,也来了绣坊,看见门上的脚印,眉头顿时皱紧。
他进去就道:“小萃,他们能雇人闹事,咱们也能雇人护着铺子,要不我替你寻些功夫了得的人来?”
“咱们越明着反抗,林家只会越得意,双方这样僵持,日日剑拔弩张,哪个客人敢上门?”黄小萃淡然道,“挣银子辛苦,咱们手里的钱得花在刀刃上,用来对付林家,他们还不配。”
“那怎么办?”
“会有人收拾他们的,等着看吧。”黄小萃平和地言道。
她去到后面库房挑丝线。这儿的丝线颜色更全,花样子也多,她挑了一些,又去布庄周老板那儿选料子。
县令夫人记得汪家的教训,倒是没说一定得用名贵的料子,只说上面要绣牡丹,整件嫁衣好看喜庆就行。
工期只有不到一个月,黄小萃昨日拿到料子,早上就紧赶慢赶地裁剪成片,下午便和佩佩开始劈丝线。
李谨在旁边看着主仆二人忙活,见黄小萃做这身衣裳倒是顺畅,不像先前给汪家做,得绞尽脑汁想好几日。
他问:“你昨日才拿到料子,今日就裁,如今又开始准备绣线,你想好往上绣什么了吗?”
黄小萃沉默着点了点头。
佩佩指着柜台上的纸笺说:“小姐,那是县令夫人刚差人送来的,是他们家姑爷的尺寸,说姑爷读书忙,不用小姐再跑一趟,就照着这个尺寸做就好。”
黄小萃依旧只是点了下头,连看都没有看过那页纸。
李谨却发现了不对劲。
喜服是成双的,程家不会只让她做程小姐的嫁衣,一定会连同新郎的一起做,小萃不会不知,可是她已经裁完了所有料子,剩下的不过是些不成型的边角料。
所以,她先前就把程家姑爷的那件也裁了?
她怎么知道人家姑爷的尺寸……
李谨不解归不解,见她今日过于沉默,有些反常,不知是不是在为地痞闹而忧心,他没有多问。
过了一日,李谨看见黄小萃已经绑好绣架,料子上也描上了花样子,是牡丹。
黄小萃穿好丝线就往上绣,一针一线绣得十分细致。
李谨耐着心看她绣完一朵,她的花样子本就画得好,绣工又出神入化,绣出来的牡丹栩栩如生。
“唯有牡丹真国色,依我看你这绣的比真的更应这句诗。”
李谨在夸她,黄小萃手里的针却顿了顿,她垂着眸子笑了笑,“你什么时候学会夸人了。”
李谨端起茶盏饮了口茶,道:“我说的是实话。”又言,“这花画得好,是你画的?”
黄小萃摇了摇头。
“那是出自谁的手?”
她随口言道:“我从绣坊找的旧图而已。”
黄小萃日复一日地绣,用了十来日才做完所有绣活。
纵然还没有缝制成衣裳,李谨看着她绣到现在,已然能想象到这身喜服可谓花团锦簇,富丽多娇。
黄小萃没急着将绣片拼接起来,而是选择先去做新郎的喜服。
她在成衣铺埋头绣了十来日,绣坊那边的动静一直没有停歇,若不是成衣铺地处东市大街,来往的人多,官差也巡视得紧,他们只怕还会闹到这儿来。
她已经任由他们撒野了十来日,如今是该让他们收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