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小萃沉下眼眸,她知道李谨说得对,纵然她心里再不愿,也不能驳了县令的面子,哪怕是看在生意的份上,她也得去。
她和李谨慢步走回成衣铺,忽然一个人影冲了过来,二话不说就跪在她跟前,拉着她裙摆央求,“小黄夫人,救命啊小黄夫人!”
黄小萃莫名其妙,看了一眼,竟是孙老板。
他身后跟着乌压压一群人,男女老少都有,个个火冒三丈,好像恨不得当街将姓孙的活剐。
什么仇什么怨?
不管什么仇怨,与她何干?八壹中文網
黄小萃扯回衣摆,往后退了两步。
李谨也将她护到身后,“我说是谁,这不是孙老板吗,几日不见,孙老板上哪儿发财去了?”
“小黄夫人,从前是我的错,我不该和你作对,更不该帮着林家断你的财路!”孙老板跪在地上连连作揖,“求你放我一条生路,给我们全家一条生路!”
“孙老板这顶帽子扣得忒大,什么叫我不放你生路?”黄小萃问。
后面的人看见这场面,都停下脚步,站在旁边看看姓孙的想作甚。
“小黄夫人,他们是彩桥村的村民,上次我听信林老太婆蛊惑,让他们别卖丝线给你,如今他们的丝线卖不出去,竟都怪在我头上,要我赔他们钱财!”孙老板愤懑,“这事儿是我一人做的,可是林家垮了,姓郑的被逐出云溪县,他们就只来找我……”
黄小萃看了看村民们,这些人和她素未谋面,如今却不敢拿正眼瞧她。
彩桥村的丝线曾闻名麓阳,本是物以稀为贵,不愁销路,可是她用柞蚕丝给汪老太君织锦裁衣,让人们看见了柞蚕丝的物美价廉,连腰缠万贯的汪家人都青睐,其他富户便不再一昧追求贵重,彩桥村的丝线怎能不滞销。
李谨问:“明明你孙老板自己做的孽,关我娘子何事,你在这儿求什么?”
“小黄夫人,上次要不是你收了那些布商的料子,他们定不会放过我,这次你不妨也收了他们的丝线。”孙老板叹道,“只要小黄夫人肯帮我这一次,往后我一定把你当大恩人供着!”
“上次我也没想过帮你,又何来这次一说?”
孙老板吓了一跳,跪在地上挪了挪,心急如焚:“小黄夫人,你放我一条生路,放我一条生路吧!”
“我干娘当初心慈没能做到的事,我得替她做到,同样的跟头,黄家绝不会栽第二次。”黄小萃淡淡言道,移步从旁边离开。
李谨招呼村民有怨抱怨,有仇报仇,千万别客气。
人群很快把孙老板淹没,拳头似雨点般密集,只听得里头传出一声声“哎哟!”
李谨问道:“小萃,这次你为什么不也低价收他们的丝线?”
“上次我急需料子,另外织户们听信孙老板蛊惑,只是图钱财,想多卖些银子,并不是针对我,我可以帮他们一把,也是帮我自己。”她接着说,“彩桥村的村民忌惮我在黄家村种桑养蚕,他们心里本就有怨,才会听信别人的挑拨,想让我做不成生意,我险些因此得罪汪家,如今为何要以德报怨?”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商人重利失德是常事,别人或许能包容,但是她眼里容不得沙子。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要和许多人打交道,规矩一开始就得定好。
二月廿三,宜嫁娶的黄道吉日,也是黄家绣坊重开的日子。
这次不用黄小萃费心思,开张当日门外也是人山人海。她和秋娘一同揭下红布,亮出招牌,赢得围观的人们一起拍手叫好。
李谨仍旧和阿彦在一起,唇边挂着浅笑。
阿彦叹了口气,“公子,黄姑娘都开第二个铺子了,属下还见不得光呢。”
李谨瞥了瞥他,“我自会想办法。”
他和阿彦偷偷摸摸往来的确不是办法,先前黄小萃得亲自忙生意,顾不上他,他常以喝茶为借口和阿彦见面。如今成衣铺有孟氏打理,黄小萃还从老宅调了个机灵的小厮来,让孟氏带带他,意在提拔他为成衣铺的掌柜。
等她把手头的事都丢出去,说不定就会留意他,还有从成衣铺去绣坊会路过茶肆,难保她不会撞见他和阿彦。
下午,绣坊里仍旧热闹,黄小萃交代好这儿的事,回家梳妆更衣,准备和李谨去赴宴。
她正在镜前梳妆,李谨轻手轻脚地走到她身边,放了一支步摇在妆台上,“送你的。”
簪体是银的,顶端嵌着一枚青玉如意扣,流苏由一颗颗珍珠串联而成。
黄小萃云里雾里,“为什么忽然送我东西?”
李谨皱了皱眉,“做相公的给娘子买东西还需要理由?”
黄小萃莞尔,道了声谢。
他们乘马车来到县衙,奉上贺礼,进了府里。
县衙后院到处都贴着囍字,挂着红绸,里里外外布置得十分喜庆。
他们到的时候,迎亲的队伍已经来了,花轿就候在门外。新人正在厅堂里辞别县令夫妇。宾客在门外围观,成了道人墙,将门口堵得严严实实。
黄小萃和李谨看不见,索性站到院子旁边人少的地方,图个清静。
汪大夫人从回廊里过来,看见黄小萃,笑着上前招呼:“小萃,绣坊的事忙完了?今日开张可还顺利?”
黄小萃笑了笑,“干娘,一切都顺利。”
“那就好,前些日子我听说你被林家那丫头算计了,我正担心呢,还好程县令这次没再护着林家。”汪大夫人站到黄小萃身边,叹了口气,“那丫头废了条腿,也算恶有恶报。”
“废了条腿?”黄小萃问。
汪大夫人点点头,“三十板子下去血肉模糊,不死也得残,林家为了给她治伤,费了不少银子,先前又赔了不少银子,如今老夫人连府里的下人都打发了,守着宅子和大户的名声苦熬而已。”
黄小萃默然听着。
“对了小萃,这是我家五丫头,映月。”汪大夫人笑着唤来身边女儿,“月儿,叫姐姐。”
汪映月颔首,“姐姐。”
黄小萃也客气回礼,汪五姑娘比林文婵和程茹茹都要小,模样瞧着还很稚嫩。
汪家家教甚严,汪五姑娘身上没有半点骄纵之气,透着大家闺秀的书卷气,一颦一笑含蓄内敛,眼神也干净清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