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小萃看见李谨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问:“你在这儿做什么呢?”
他目光跟着她挪动,徐徐启唇:“大半日不见人影,去哪儿了?”
“姣姣要给她相公挑个书童,请我和小月去帮她看看。”黄小萃拎着个小纸包,放到李谨手边,笑说,“柳宅旁边有间糕饼铺,芙蓉酥做得好,我给你带了一些,你尝尝。”
李谨拿起一块糕点看了看。他本就清闲,若还提议找个人来伺候他,他开不了口,但要是借找书童这个由头,未必行不通。
李谨又暗自摇头,主意可以,但没必要,为了个阿彦他还得去县学做戏,不累吗,到底谁是主子?
几日后,县学已经开课,柳姣姣有了大把闲暇,每天都陪黄小萃待在铺子里。
黄小萃如今满心想着赎回染坊和布行,倘若不买那间铺子,银钱已经足够,如今也只剩一步之遥。
“小萃,你一下子垄断了市集的成衣生意,其他掌柜都忌惮着你呢,我听到了不少说辞,他们说什么整个云溪县的织造生意又要全姓黄了。”柳姣姣趴在柜台上,扭头看着黄小萃,“布行的生意怎么做你得想好,毕竟你和周老板他们很熟,他们敬你也忌惮你,别到最后弄得大家撕破脸。”
黄小萃点了点头,“我知道。”
佩佩从外面回来,眉头皱得紧,边走还边回头看了看,“小姐,外面也不知怎么了,忽然多了好多闲言碎语,这会儿还有人在铺子门口嚼舌根呢。”
“什么闲言碎语?”
柳姣姣最听不得这样的话,立马跑到门边瞧了瞧,见有几个妇人站在路中间,对着她们成衣铺指指点点。
“她们不愧是好姐妹,两个都招赘婿,只有嫁不出去的姑娘才会招赘婿。”
柳姣姣顿时气急,冲到门外喊道:“你们在这儿嚼什么舌根呢,赘婿怎么了,我家里有的是银子,我养得起!”
“哎哟,真不害臊,世上哪儿有女人养男人的,男人没志气,不是毁了自己一辈子吗?”
柳姣姣双手叉腰哼道:“谁说我相公没志气,他这个时辰正在县学读书,将来必能高中,你们这些长舌妇的儿子能去吗?”
“柳姑娘,我们说的可不是你的相公,你相公有能耐,但不是每个赘婿都有出息。”
黄小萃虽没去瞧,但她们的话她听得很清楚,打算盘的手也不禁顿了顿。
“小姐,听听她们的话,真过分,还好姑爷不在,要是让姑爷听见,姑爷还不得气死!”
“女人再能干有什么用,眼光一旦差了,就是把自己一辈子都搭进去咯……”
黄小萃缓步走到门口,看了看外面的妇人,几人看着面生。
县城就这么大,许多客人在她家做过衣裳,她都记得,时常从这条街上过的人,大部分她也有印象,这几个人妇人似乎不是东市常客,从衣着打扮来看,日子过得很拮据。
这样的妇人平日浆洗缝补挣银子都来不及,有空跑到这儿来说闲话?
黄小萃不气不恼,神色平静地道:“几位大娘,雇你们的人花了多少银子,我出双倍,不需要你们费力气损阴德,告诉我她是谁就好。”
几个妇人一起愣了愣,相互看看,小声嘀咕了两句。
有人心虚却嘴硬:“没……没人雇我们……”
柳姣姣怒道:“都给我滚,赶紧滚,别逼我拿凳子砸你们!”
几个妇人一股脑地走了,脚步飞快。
黄小萃扶着柳姣姣进去,安慰她道:“有人专程让她们来给咱们添堵,气一会儿就得了,气大伤身。”
“添堵?谁这么损,雇人来给我们添堵?”柳姣姣愤懑,“看我不把她脑袋拧下来!”
“自然是被咱们添了堵的人。”
柳姣姣琢磨了一阵,恍然大悟,“苏霖的娘吗?她可真损!”
黄小萃回到柜台后面,继续算账。
柳姣姣啐道:“她真是捧高踩低的一把好手,用这样的言语来气咱们,可惜,她气不到我,她儿子进了县学,我相公跟他儿子是同窗,彼此彼此!”
黄小萃抬眼间,看见李谨站在门口,他的眉宇轻锁着,似乎不太高兴。
小厮都在对他鞠身,唤着姑爷。
李谨绷着个脸,一言不发地站着,谁也没搭理。
“相公,你不是喝茶去了吗,这么早就回来了?”黄小萃问道。
柳姣姣也发现了,小萃这个姑爷不是个好拿捏的,绷着脸的时候像那九幽来的黑罗刹,人见人躲,鬼见鬼怕。
一个赘婿,架子摆得比天王老子还大。
柳姣姣咂咂嘴,小萃这哪儿是招了个赘婿,明明是找了个老爹,打不得骂不得使唤不得。
她背后嘀咕两句还成,如今当着他的面,她也心虚,忙囫囵道:“小萃你先忙,我昨个答应小月要给她买芙蓉酥,她今日有事没来,我给她送过去。”
柳姣姣刚走,店里来了几个客人,黄小萃让佩佩他们招呼,她拉着李谨去了后院厢房。
黄小萃关上门就问:“阿谨,那些妇人的话,你是不是听见了?”
李谨落坐,沉默片刻,缓缓启唇问道:“萃萃,你希望我去读书吗?”
“为什么这样问?”
“那姓苏的是个大才子,县学魁首,你好姐妹的夫婿也在县学,他们都以能进县学为傲,我成日游手好闲的,害你遭人议论,你心里不难受?”
黄小萃摇了摇头,“读书固然好,但我难不难受跟我相公读不读书有什么关系?何况你我也不是真正的夫妻,我没道理把自己的悲喜强加给你。”
李谨仍皱着眉。
黄小萃也坐到桌旁,看着李谨说,“你有大好的前程自然是好,若没有,只要你还在这里,我闯出来的天地也是我们两个人的,日子过得顺心就行。”她笑着补话,“前提得是你这样的人,换作别的吸血虫,我可不乐意有福同享。”
李谨看着她,目光很是复杂。
黄小萃轻轻推了下他的手,“阿谨你别听那些人胡说,得罪苏氏的是我,她却派人来说你的坏话,为的就是气你,想让你心里不安逸,和我闹别扭,最好能抛下我一走了之,她才畅快。”
李谨点了下头,“我知道,她那点伎俩还瞒不了我。”
“所以你别多心,在我眼里,你没有哪里不如别人。”
李谨单手撑着额角,看着她问:“真的?连我爹娘都不这么想。”
黄小萃万分认真地点了点头,“和你相处我很开心,我们有我们的活法,阿姣她御夫甚严,望夫成龙,自也有他们的乐趣,日子过得怎样,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何必相互攀比。”
李谨知道她一向如此,严于律己,宽以待人,但他心中已有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