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霖本想制止,却被他娘一把拽住,“霖儿,你可千万别犯糊涂,茹茹才是你的夫人,知府大人马上就要来县里,你的前程都系在这一茬上,你千万别惹茹茹不畅快!”
苏霖扬唇,笑得清苦,前程,又是前程。
那些画像他珍藏多年,如今被犹如废纸一般丢在院子里,他心如刀绞,几欲冲上去拦住下人们。
苏母死死拖住他,“你若不想娘死给你看,就让茹茹好好出一口气!”
苏霖看了看母亲,眉宇深锁。也就是这恍然的功夫,院子里燃起了火,将他悉心勾勒出来的丹青焚作灰烬。
“苏霖,你给我记住,我才是你正头娘子,你若再敢惦记别的女人,我跟你没完!”程茹茹冷哼了一声,带着下人离去。
那火格外灼目,苏霖看着,双眼难受,但再难受也抵不过心如刀绞的痛。
前程,往后他只要前程,有了前程,才能摆脱这任人摆布的命数!
次日天明。
今日几个大主顾又要下订单,黄小萃打算亲自招呼,一大早就来了成衣铺,让人打扫铺子,备好茶水。
主顾们还没等到,倒是等来了另一位贵客。
黄小萃正在厢房里看以往的订单,佩佩急匆匆跑进来,“小姐,程小姐来了,还带了不少人,看上去不是来买东西的。”
她跟着佩佩出去,程茹茹就站在店铺门口,绷着张脸,今日看见她犹如看见什么宿敌似的。
黄小萃知道程茹茹不是个善茬,以往遇见她都十分客气,能不得罪就不得罪,但她心里也有准备,有些事纸包不住火,纵然她行得端做得正,但若有人故意生事,程大小姐怕是不愿意息事宁人。
“茹茹小姐。”黄小萃颔首招呼,往旁边让了一步,“里面坐?”
程茹茹却不给她这个面子,就当着围观路人的面道:“黄小萃,我从前只知你衣裳做得好,没想到你连做人都如此圆滑,竟能在我眼皮子底下,勾引我相公!”
黄小萃皱了下眉头,程茹茹都不怕事情闹大,她问心无愧,又有什么好胆怯的,坦然问道:“茹茹小姐这话从何说起?”
“你既嫁了人,就该恪守妇道,好好做你的生意……”
黄小萃打断程茹茹的话,“茹茹小姐的话我听着是真糊涂,我做错什么?倘若我犯了律法,自有衙门处置,茹茹小姐带这么多人来我铺子里,是想私设公堂?”
“你别把话说这么重,你这儿人多,我不带这么多人,你能畏惧?能承认?”
黄小萃泰然自若,“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没什么可承认的,我成日出入各家铺子,一举一动也都在大家眼中,不知茹茹小姐想往我头上扣什么帽子?人多就能逼人认莫须有的罪,那衙门开来做什么?”
“这么说,你是不承认你对我相公余情未了?”
黄小萃莫名其妙,“我是个有夫之妇,我对谁有余情?”
她和苏霖是有过去,县里知道的人多的是,那时男未婚女未嫁,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程茹茹都不怕丢脸,在这儿宣扬,她若回避,反而显得她心虚。
“你……”
黄小萃又言:“茹茹小姐,我不知道你打哪儿听了些谣言,但你对此事耿耿于怀,说明你对苏公子很上心,你今日如此,固然是想损我的颜面,可是你损的又何止是我一人的颜面。”
程茹茹被黄小萃一句话戳穿了心思,是啊,她带这么多人过来就是来造势的,她要让黄小萃在这儿做不下去生意,将黄小萃赶出云溪县,只有让黄小萃跟苏霖永远不能再见,才能断了苏霖的念头!
可是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们竟都在议论苏家,没谁对黄小萃指指点点。程茹茹只觉不妙。
程茹茹的婢女劝道:“小姐,咱们回去吧,她不承认,再闹下去咱们姑爷脸上也挂不住,知府大人马上就要来了,小姐再是气姑爷惦记别人,也不能真毁了姑爷的名声。”
程茹茹却咽不下这口气,肃然道:“黄小萃,我不跟你在这儿说,你随我去衙门,到我爹面前说去!”
几个主顾也正好到了,看见成衣铺外闹成这个样子,都皱了眉头,“小黄夫人,你今日有事?”
这些主顾下的都是大单,花的银子多,一般都谨慎,看见她铺子外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心中定然有顾虑。
黄小萃深知她不把程茹茹的事处置好,就不能让他们安心。
“诸位请先入店稍坐,我去陪程小姐聊两句,一会儿来和诸位说生意上的事。”
“成,小黄夫人,你先忙。”
程茹茹气不打一处来,“你们还要与她做生意?她……”
黄小萃不紧不慢地说:“苏公子刚夺了课考榜首,此事还没人尽皆知,茹茹小姐反而想让大家知道点别的?”她看向程茹茹,“我倒是无所谓,我相公信我足以。”
程茹茹睨了睨黄小萃,“咱们去衙门说!”
黄小萃让佩佩进去招呼客人们,她今日若不跟着程茹茹去趟县衙,程茹茹岂会罢休。
二堂里,黄小萃来了多久,程茹茹就抱着程县令的胳膊哭了多久,说得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什么苏霖成日惦记她,无心进取,藏了她多少小像,午夜梦回时都喊她的名字……
黄小萃也不心急,坐在一旁喝茶,县令大人这儿的新茶不错,茹茹小姐编的故事也不错。
程县令也被女儿哭得头疼,看向黄小萃问道:“小黄夫人,茹茹说的可是真的,你当真与那苏霖有过往来?”
“县令大人,把过去的事放在眼下说,自然容易生是非。”黄小萃合上茶盏淡淡道。
“你胡说,什么过去的事,你们现在也余情未了,藕断丝连,县学的人都知道!”程茹茹怒指着黄小萃。
“县令大人,茹茹小姐一早来我店外说的就是这些话,我今日本来有客人要招待,看茹茹小姐正在气头上,才先陪茹茹小姐来将此事说清楚。”黄小萃放下茶盏,看着程县令言,“大人,我与我相公感情如何,大人不是不知,所以我正好来请大人做个人证,劝劝茹茹小姐。”
“我从他书房里搜罗出好多画像,都是她的,爹,苏霖对她念念不忘,怎肯跟我好好过日子!”程茹茹直抹眼泪,“爹你得给女儿做主,把她赶出云溪县,往后不许她踏进云溪县一步。”
黄小萃暗暗沉了口气,这话她就不接了,县令大人是一县之主,该怎么做,能怎么做,心里自然有分寸。
她今日在这儿喝的茶,和她第一次来县衙时喝的茶大不一样,如今的茶是上好的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