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霖和李谨争论不休,严宜良在旁边一声都不敢吭,唯恐说错话惹知府大人不快,他的一门心思都在府学拙考上,怕话多出差池。
知府大人也没将他们分个高下,看着李谨,沉默一会儿后说:“你初入县学,此番本不能参加府学拙考,但本官见你却乃可造之材,破格准你应考,你回去好生准备。”
这对旁人而言,无疑是莫大的殊荣。
李谨神色淡然,揖手应了声是。
苏霖霎时眉宇紧锁,瞥了瞥李谨,却不敢作声。
李谨下学回到家里,正好碰见佩佩。
佩佩鲜有这个时候回来,他顺便问了句,得知她去隔壁东家那里送了礼,因为隔壁东家今日给她家小姐送了礼。
李谨不免好奇,什么礼能让小萃急匆匆地还。
他跟着佩佩去堂屋看了一眼,是把金光闪闪的团扇,在他眼里不稀奇,却也得花不少银子。
黄小萃正在房中收拾行李,李谨关上门,徐徐开口:“那扇子,何长安送的?”
“嗯,他在成衣铺隔壁盘了间铺子,我也是今日才知道。”
李谨沉默不语,隔壁瓷器店做得好好的,铺子又在东市主街,若不是何长安出了天价,人家肯舍了生意,卖给他何家?
何长安为什么舍得出天价?那点心思就差写在脸上了。
李谨走到床边,帮着黄小萃叠衣裳,道:“多带几件,若是好玩,咱们就多待些时日,正好让你松松肩上的担子。”
“阿谨你又不是不知,咱们真是去玩的吗?”黄小萃喟叹,“看看再说吧。”
“嗯,你拿主意就好,我听你的。”
黄小萃好奇:“今日知府大人考了你们什么。”
“朝廷正在为是否要在荫州屯重兵争论不休,想来是麓阳离荫州近,他们这些地方官也得给朝廷一个交代,知府大人拿不定主意,就问了我们的意思。”
“那你怎么答的?”
“当然不能囤重兵,两国休战,其中一国贸然屯兵,不是挑衅?朝廷还没恢复元气,不宜和北安撕破脸。”李谨淡淡言道,“相府的人就是唯恐天下不乱,巴不得再打一仗,让纪王府又损兵折将,受天下指责,永远不能跟他们抗衡。”
朝堂上的事,黄小萃听不懂,但她关心荫州还能太平多久,遂问:“那怎样才叫恢复元气?”
“表面上自然是兵强马壮,国库银子充裕,若派兵真是件十足的好事,朝中岂会争论不休,相府的幕僚在起哄,但聂峥自己都没下什么决定,他又不傻,再是盼着纪王府损兵折将,国库里有多少银子,够不够填他这份私心,他岂会不知。”李谨叹道,“他的人,在你一个小商人身上都敢打十万两的主意,可见朝廷穷到了什么地步。”
“你说表面上是这些,难道还有别的?”
李谨看着她,“当然,大夏的武力从来都不弱,先前战事失利的根本不在将,也不在兵,而在朝廷党争,有些人为了重创异己,通敌叛国,这样的奸佞不除,再与北安打上十次百次都是输!”
黄小萃点了点头,他说得在理,可是这些事离她有些远,她也没有再追问。
“对了,知府许我参加府学拙考。”
黄小萃诧异,“当真?”
李谨点了下头。
“离拙考还有一段时日,可我们去荫州,岂不是耽误你准备?”
“准备什么,随意应付不就是了?我今日和他说那么多,本意也不是出风头,让他破什么例,我是真想让他听取我的意见向朝廷上书,驳那些激进之言,多个人多份力。”李谨又淡然道,“不过他也没给个准话,随他去吧。”
次日,李谨向书院告了一个月假,本来不合理,但冯教谕对知府让他参加拙考的事不安逸,巴不得他出去逍遥快活,给他的首徒苏霖让路,十分爽快地准了。
上次在茶肆,江知州也见到了陈齐,顺便邀请了陈齐和柳姣姣。
柳姣姣得知黄小萃要出游,荫州她也没去过,欣然同意。陈齐本就不能参加拙考,也跟着告假,带着柳姣姣和他们同去。
云溪县的生意需要孟氏主持,黄小萃把家中马车留给了干娘。柳家的马车宽敞,她和李谨蹭了他们夫妇的马车。
李谨带着阿彦。柳姣姣还带了十来个护院随行,怕荫州太偏僻,路上不太平。
他们白天赶路,晚上就留宿县城客栈或郊外驿馆,从云溪县到荫州,日行夜休得十来日才能到。
起初黄小萃还能和柳姣姣看看风景,聊聊天,路上倒也优哉游哉,可是一出麓阳地界,路就变得又窄又崎岖,只能容一辆马车经过,路面还凹凸不平,十分颠簸。
一两日还好,在荫州境内连着走了好几日,天气又热,黄小萃和柳姣姣都有些吃不消。
柳姣姣靠着车厢,只觉浑身的骨头都要散了,她不禁抱怨:“什么破地方,连条好路都没有!”
陈齐忙递上水囊,给她扇风,“娘子你再坚持坚持,再过两日,咱们就到荫州城了。”
她在家里享福,日子清闲,身子还算硬朗,而小萃成日操劳,她瞧小萃不止脸色差,还犯恶心,总想吐,她赶紧喊车夫在附近找个客栈,让小萃歇歇。
李谨见黄小萃难受的模样,心里也难受。他习惯了跋涉,这点路途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可小萃是个弱女子,去得最远的地方就是麓阳城,荫州不止远,路还烂,她怎吃得消。
他们在郊外找到了一间客栈,李谨扶黄小萃进客栈歇息,出去找个大夫给黄小萃瞧瞧。
柳姣姣坐到黄小萃身边,苦着脸摇头叹气,“小萃,这地方来不得,咱们来这一次就罢,以后再也不来了。”
不颠簸了,黄小萃这才觉得好些,抹了抹心口。
柳姣姣见黄小萃如此,一边打量着小萃,一边琢磨,“小萃,你脸色这样白,瞧着不对劲,又老想吐,不会是……”她渐渐展颜,补话问,“不会是有喜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