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谨回到住处,在院门口驻足,默然看着院中面对面站立的二人。
阿彦在后面说道:“公子恕属下多嘴,公子真打算一直守着黄姑娘?公子能一直守着黄姑娘吗?”他叹了口气,“倘若公子能做到,就当属下没说,否则往后没了公子,黄姑娘总得有人照顾才行。”
阿彦的话不无道理,他从前也想过这个问题,甚至在最开始不知苏霖品行的时候,还想成全她和苏霖。
萃萃不肯嫁给他,又一心扑在家业上,他带不走她,而他也不能久留在麓阳。
他是不是不该自私,而是该给何长安一个机会?
李谨想到这儿,不禁缓缓转身,可他刚走了两步,又忽然朝院子里走去。
他心里不安逸,何况他本就不是个大方的人。
阿彦摇头喟叹,公子就是公子,好胜惯了,从前守江山时寸土不让,如今守起人来也是寸步不让,明知可能无果,还是义无反顾。
何长安话刚说完,看见李谨来了,拱手招呼:“李兄,一同去?”
李谨还了礼,淡然道,“真是不巧,我正打算带我娘子出门,恐怕不能陪何兄出游。”
何长安泰然自若,脸上还带着薄笑,“没关系,改日也行,我等等无妨的。”
李谨点了下头,看向黄小萃。
李谨不来她也会拒绝,李谨来了,正好给了她个台阶,黄小萃跟着李谨离开。
他们一直在朝着大门走,黄小萃好奇:“阿谨你要带我去哪儿?”
“有个地方景色好,我带你去看看,等着,我去找江兄借匹马。”
马厩在偏门处,李谨借到马,从偏门绕到正门,朝黄小萃伸出手,“萃萃,上来。”
黄小萃头次见李谨骑马,他本就生得气宇不凡,读书时风华绰约,如今骑在马上则是英武又威风。
李谨拉她上马坐到身前,牵起缰绳踢了踢马镫,让马缓缓前行。
城中不宜策马,等出了城门,李谨嘱咐她:“抓紧了。”
他说完,扬鞭挥下,骏马拔腿就跑。
黄小萃吓了一跳,马本来就高,方才她都不敢往下看,如今甚至连眼睛都不敢睁,只紧紧抓着马鞍前端,耳畔的风刮得急促。
“有相公在,别怕,睁开眼睛瞧瞧。”
黄小萃缓缓睁开眼,荫州城外既没有树木,也无房屋,视野十分开阔。
她很快适应了骏马飞驰的感觉,又恍然觉得,这种感觉并不陌生,她好像不是第一次骑马。
“阿谨,我好像骑过马?”
李谨匪夷所思,“骑过?这招苏霖也用过?”
“跟他没关系。”黄小萃皱了皱眉,“什么这招那招的?”
“我还以为苏霖也带你骑马看过风景。”
黄小萃摇了摇头,不是苏霖,但是她记不起来是谁,应该是很早的事,被她给忘了。
“其实我之前想拒绝江知州,是因为我不太乐意来这儿,荫州自古经历了不少战乱,每一寸土地都染过血。”李谨言道,“可是后来想想,它是万千将士拿性命保住的,谁都不应该嫌弃它。”
“我如今也觉得荫州不该受人歧视,它的千疮百孔,都是为了庇荫其他城池,没有荫州抗下战火,哪儿来麓阳等地的安宁富庶?”
李谨偏头问她,“听你这话,真打算在荫州做生意?”
“其实我还没想好,不过是有些动摇,虽说荫州人少,大家的生活也拮据,但不是全无生意可做,你看城南那家布庄不就开得好好的?”
“其实开一两间小铺子也无妨,赔了就赔了,赔了我替你补上。”
黄小萃望了望李谨,“你补上?”
“我的好友遍天下,萃萃你就是要十万两,我也能给你凑出来,只要你一句话。”李谨一本正经地说,又故作为难,“先前不告诉你,是怕你知道我有这等人脉,不肯再接济我,撵我走。”
黄小萃将信将疑,“阿谨你是家道中落的人吗?”
“当然,不信你真跟我回家看!”
黄小萃忍俊不禁,又想诓她跟他去上京,她才不上当。
原野茫茫,他们沿着溪流散步饮马,傍晚时分,李谨带她登上了城郊的一座荒山。
这儿乱石嶙峋,看着不像是什么好地方,可是上来之后才发现竟另有一番天地。
夕阳西下,晚霞映着巍峨山川,不见烽火狼烟,犹有长河落日,好一副山河壮阔的景象。
人的胸怀仿佛也随着眼前景象打开,人便不由自主地抛下鸡毛蒜皮的事,纵览江山辽阔。
李谨负手眺望,沉了口气喟叹:“大夏的江山真的很美,所以一寸都不能让给敌国。”他转眼看向黄小萃,“怎么样,喜欢吗?”
黄小萃点点头。
“等你拿回家业,你就把生意交给你干娘和佩佩,我多带你走走看看,大夏疆域辽阔,有许多地方风景都不错,风俗也各有不同,挺有意思的。”
“这地方,阿谨你是怎么找到的?”
李谨瞥了瞥黄小萃,“你家相公无所不能。”
“你现在是越来越不懂谦虚。”黄小萃打趣。
他唇角上扬,“我生性如此,拟把疏狂图一醉,方不负,少年时,当着自家娘子的面,何必自谦。”
夜暮沉沉,他们骑着马,慢慢回城里。
黄小萃边走边看天上的星星,来了几日才发现,荫州的美都藏在细微之处,需要人去发掘,山上的风光是这样,苍穹之上的星河也是这样。
“阿谨,咱们先开一间什么铺子好呢?”
“我又不懂,自然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城南有布庄,不如还是先开间成衣铺?”
“荫州得重新定价钱,这地方二两工钱太贵了,我还得去找裁缝,也有些麻烦,若是从云溪县调人,只怕大家都不乐意过来。”黄小萃又言,“还有这个地方不富裕,大家应该不常裁衣裳。”
“开什么都行,你好好想想,多思量思量,别真让相公我亏得血本无归。”
黄小萃笑了笑,“你还真替我补亏空?”
“当然,我给你撑腰,你只管去做,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天塌了我也给你撑着。”李谨挽了挽缰绳,护她护得紧了些。
他们回到城门口,正好遇上在这里徘徊的江知州。
城门就快下钥,江知州怕他们出了城进不来,特地在这儿等他们。
见到他们二人,江渊却皱了眉,“小黄夫人、李贤弟,你们没和小柳夫人他们在一起?”
“姣姣不是在衙门里?”
江渊有些心急,“天还没黑的时候,陈公子夫妇还有何公子一起出了门,到现在也没回来,我还以为你们在一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