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大人不让他们破费住客栈,执意留他们先在衙门落脚,另外已经选好了几处地方,等他们歇好,他就带着他们去瞧。
第二日午后,黄小萃跟着江知州去看了几处宅子。
她最满意的是城南的一间,离城南大街只隔了一条巷子,路宽,方便车马进出。地方也宽敞,是个四进院落,里里外外加起来有好几十间屋子,还有一些现成的家具,省事。
屋舍久没人打扫,里面看着脏乱,但外面砖瓦齐整,不像先前看过的里外都破败。
江渊陪他们转了转,边走边说:“城内空的宅子多的是,宽敞的也有,只是久没人住,难免破败,只有这座最为完好,建成至今不到六年。”
黄小萃诧异,“建成几年就闲置岂不可惜,它的主人呢?”
“听说主人也是个外来商人,前些年打算在这儿做生意,盘了地建了宅子,结果北安突然来犯,战火一兴,生意也就没得做了。”江渊叹道,“宅子主人已经回了故里,一直在托人卖了这座宅子,可是至今也没寻到买主。”
他们从后门走出院子,视野忽然开阔起来,宅子后面还有一大片空地。
江渊笑言,“其他的都和民宅挤在一起,只有它旁边还留着地方,来日小黄夫人生意做大了,能把院子再拓宽些,倒也方便。”
相比之下,李谨也觉得这个地方不错,遂问:“主人打算卖多少银子?”
“他先前开价三百两,这里地方大,屋子也新,放在麓阳值这个价,可是在荫州谁买得起?否则它也不会闲置到现在。”江渊言道,“先前我也觉得这儿最好,已经跟屋主托付的人谈了,谈到了二百两,不知小黄夫人是否满意?”
黄小萃点了点头,价钱还算合适。虽然她手头紧,但她带了人来做生意,至少得让大家有个落脚的地方,这二百两不能省,她当即定下了就这个地方。
江大人要回衙门去处置公事,先行离开,黄小萃又慢悠悠地转了一遍,越看越喜欢。
这儿院子多,做工和住人既能兼顾,也能分开互不打扰,正好。
除了找地方,他们还有不少事要做。柳家派来的匠人先前就到了,被将知州安排在了别处,正在紧锣密鼓地做织机。
至于织造坊的人手,江知州已经抽空替他们物色了一些,留了名字。黄小萃决定等师傅们到齐了,再和师傅们一起挑。
他们当下得把这儿里外收拾干净,添置该添置的东西,等染匠绣娘们一到便能住下,然后就是招人,教技艺。
江知州帮着雇了些短工来,替他们打扫院子。
院子太大,十来个人花了五日才将四处收拾妥当。
第六日清晨,黄小萃拿到了房契,午后就与李谨收拾东西,搬进了新家。
不等江大人吩咐,衙门的官差能来帮忙的都来了。
那日士兵闹事,要不是李公子帮着大人护着粮食,只怕他们早已饿了肚子,另外那时有不少弟兄受了伤,也是小黄夫人忙里忙外,替他们上药包扎。
他们感激小黄夫人和李公子,听说二位贵人今日乔迁新居,都自发前来搭把手。
佩佩看见这场面,不免吃惊。在云溪县,官差不打压商人就算好的,到了荫州,他们竟还主动帮她家小姐的忙,而且知州大人也对小姐和姑爷也是掏心掏肺。
这样好的大人,这样好的官差们,真是太难得了!
难怪小姐说荫州好,这个地方对小姐而言是败絮在外,金玉其中。
帮忙的人多,半日的功夫就忙完了,黄小萃让佩佩上街买些酒菜送去衙门,招待大家好好吃一顿。
黄小萃则留在房中,将卧房细细打理了一遍。李谨也在旁边捡衣裳,整理行李。
他们挑的住处是东边的一个院子,地方宽敞,环境清幽。
正对着院门的是主屋,右面有间小厢房,可以做书室;左面靠墙建着回廊,廊边栽着几株梅树,推开卧房的窗户也能看见。料想等冬天梅花开的时候,屋里屋外都会萦绕着梅花的香味。
黄小萃收拾完房里,和李谨坐在回廊中,一起看了看天上的晚霞。
佩佩还在衙门没回来,而逐风对荫州不了解,得了空就自己出去了,想熟悉城里。
如今整座大宅里就她和李谨两个,清清静静。
先是老宅,再是云溪县,这儿已是李谨陪她住过的第三个家。
黄小萃看着漫天烟霞,唇边挂着浅笑,今日的霞光格外的美,仿佛是个好兆头。
李谨看得出来,她今日很高兴,他唇角上扬,“地方收拾妥当了,也算是个好开始,萃萃你只管放手去做,若遇到了难处就跟我说,跟逐风说也行,他是个聪明的,能替你出些主意。”
“阿谨,我先前想得很好,可是真来了荫州,坐在了这儿,我反而觉得像做梦一样。”
李谨惑然:“做梦?为什么像在做梦?”
“我娘从一间间铺子做起,做了好些年才有了天锦坊,而我接手生意还不满一年就敢开自己的织造坊。”黄小萃沉眼一笑,“倘若我娘还在,一定会跟干娘一样,责备我胆子大,不许我这样做。”
“谨慎的人有谨慎的活法,胆大的人有胆大的活法,而这两样萃萃你各占一半,反而更好。”
李谨知她也不是什么生意都敢做,当初汪家那位侍郎要把所有铺子还给她,她便没敢接,怕惹债主们不痛快。如今她来这儿开织造坊,看似胆大,可是走的哪一步她没有细细思量过?
该进则进,该退则退才是她的明智所在。
入夜。
他们还是一个睡床,一个睡坐榻。
黄小萃不想委屈李谨,哪怕不好分房睡,也想在屋子里再添一张床,但李谨拒绝了,他说往后这儿人多眼杂,夫妻住的屋里怎能有两张床,叫人家看见了笑话。
他让人将坐榻从门对面挪到了窗边,再把窗边的长案桌椅换了出去,这样坐榻挨着床头,离得近,他们晚上说话也能方便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