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李谨陪着黄小萃织锦,看得出她今日有些心绪不宁,动作慢了不少。
李谨安慰她道:“萃萃,你别担心,一点流言而已,过两日就会平息。”
黄小萃看向李谨,颦眉,“阿谨,你不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
“蹊跷?不就是那学徒惹出来的风波?”
“荫州城地广人稀,当初江大人帮咱们招人,派了好些官差巡城通告,满街敲锣传了三日才让满城百姓知晓,她一个十来岁的丫头,如何掀得起今日的风浪。”
黄小萃停下了动作,她不怕什么流言,再大的流言也有平息的一日,更不会怕一个小妮子,她只是觉得事情不简单。
李谨听她这样说,也觉得不对劲,这件事看似是刘芳儿在报复仁锦坊,但背后仿佛另有一双手在推波助澜,不然短短一日的功夫,怎会闹得满城风雨。
一夜过去,外面如何黄小萃还不知,但坊中仿佛清静了不少。
黄小萃送李谨出去,他们刚走出卧房,佩佩就心急如焚地跑来,“小姐,不好了,今日大家都没来做工,学徒们也没来,只剩咱们带来的人还在。”
黄小萃一下子皱了眉。
李谨也眉宇深锁,“他们罢工是什么意思?”
佩佩叹道:“应该和城里的流言有关……”
黄小萃沉着眼,神色也变得无比凝重。
李谨看见她如此,他心里也揪紧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仁锦坊开张刚一个月,料子还没出多少,工人都跑了还得了?
这就像她当初织的缎子,辛辛苦苦操持一番,线断了,功亏一篑。
李谨忙道:“佩佩,你去找逐风,让他派人去学徒们家里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姑爷,大管事已经派人去了,还在等回音呢。”佩佩想起一事,又言,“小姐,沈棠还在,新招的人里也只有她还在。”
黄小萃看向李谨,“阿谨你先去吧,不用担心我,一点小风浪而已,我能处置好。”
“当真?”李谨仍旧放不下心。
“咱们从前为买不到料子愁过,为买不到丝愁过,后面不都解决了?”黄小萃言道,“没有人也一样,横竖不过停手几日,车到山前必有路。”
李谨知道她心里并不轻松,这样说只是为了宽他的心。
他道:“那我晚些时候回来陪你,总之你别担心,在这儿还有知州大人帮着你,市井流言而已,疏不了咱们再堵也不迟。”
黄小萃去到织房,以往这儿充斥着织机的声音,分外嘈杂,今日倒是安静,只有一点细微的织布声。
宋大娘她们都站在院子里,都是一样的焦头烂额。
宋大娘看见她,急匆匆地过来问:“东家,如今外面的流言传得厉害,学徒们都不敢来上工,这可怎么办?”
“探消息的人已经去了,先等等,咱们得得知了缘由才好解决此事。”
黄小萃走到织房外面,里面只有一台织机在动,沈棠的那台。
纵然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沈棠也织得很认真,仿佛丝毫没受影响。
黄小萃走到沈棠身边,看着织机上细腻光滑的锦,莞尔一笑,“你倒是个与众不同的姑娘。”
“东家是想说她们都不来,单单我来了?”沈棠看向她,笑了笑,自答道,“因为我在麓阳的织造坊待过,知道织造坊里都这样,流言没什么好在意的,其他人不知道,是容易被流言缚手缚脚。”
黄小萃唇边挂着笑,可是余光扫见了那些无主的织机,她心里难免沉重。
逐风来了织房,在门外唤她,“东家。”
黄小萃和逐风去了外面说话。
逐风言道:“我派人去了几户人家,得到的回复差不多,都是怕了流言。”
“方才沈棠说,可能是她们不知别的织造坊是什么情形,但即使她们不知道别的,她们日日在这儿做工,坊中的情形和流言说的是否一样,她们心里不该很清楚?为什么要和流言站在一起?”
“有些是自己畏惧,有些则是学徒们的家人听了流言,担心姑娘们在这儿做工有损闺誉,不许她们再来。”逐风又言,“不止姑娘们,连染房的男子都担心被别人议论,不敢来上工。”
黄小萃沉默了一阵,问逐风:“你觉得这事应该如何处置?”
“今日是要问缘由,找他们一次就罢,他们若不肯回来,东家也不用劝,别让他们觉得东家离了他们不行。”逐风补话,“要让坊中上下明白,东家就是东家,不会惯着任何人。”
“若是不管,织造坊现下没有人手,难道重新招人?”黄小萃皱了皱眉,“费时费力暂且不提,如今流言肆虐,待过的人尚且不肯来,新人又如何肯?”
“所以当务之急是要平息流言,他们如今只是畏惧流言而已,但人总要吃饭,饿肚子才是更可怕的事,等流言散了,他们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逐风说得有道理,黄小萃遂问:“知州大人那边有消息了吗?”
“回东家,刘家人的下落暂且还不明,知州大人已经增派了人手去找。”
黄小萃坐到石桌旁,想不明白,知州衙门的人手不少,而刘家一大家子,手头又拮据,能躲到什么地方去?怎会至今都没有线索。
次日天明,坊中仍然清清静静。
各房都只有师傅们在做活,人手比云溪县的铺子里还要少。
黄小萃独自坐在前厅里,茶凉了一盏又一盏。
从出事到现在,她一直在让自己沉心等待,等着知州大人找到刘家人,等着流言消散一些,本以为不会太久,但是事与愿违,今天已是第三日,她什么也没有等到,流言还是愈传愈烈。
情形反常,再等下去,仁锦坊的名声只会一天比一天更糟糕,无异于坐以待毙。八壹中文網
若一开始就能找到人澄清还好,时日久了,流言不知经过了多少人的嘴,即使最后找到了人,刘芳儿一人澄清,作用也微乎其微。
黄小萃站起来,在厅堂里来回踱了几步,拿定主意之后,唤了逐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