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小萃沉默了。
李谨听她一直没作声，心里都不禁捏紧了些。苏霖只骗过她一次，在她去找他的时候，骗她自己不在府中。
倘若她恨苏霖，那往后又会怎么对他？
他先前觉得行云说得对，他们中间隔着道心墙，一人难以跨过，但未尝不能一起越过阻碍。
这一年来他做了不少事，动静越多，越容易被上京发现，他自己都不知还能瞒到什么时候。
案子那边有了新进展，可查案的过程复杂，行云他们接触的人员众多，若有差池，黄家通敌的事泄露了出去，容易让他们措手不及，还不如早做准备。
他至少得知道真到了那一步，她会怎么想。
“我不恨他。”
李谨紧绷的心弦松了些，却有些不敢信，“真的？”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只是为他自己的前程考虑，做了个选择而已，我不恨他，但我也能选择不原谅。”黄小萃莫名其妙，“阿谨你忽然怎么问起他来了？”
李谨的心又凉了几分，这不就同他预料的一样？行云管这叫相忘于江湖。
他也曾想过，若有朝一日真到了这地步，他是否会默默接受她的疏远，事实是他做不到。
她这样厉害的姑娘，有的是男子惦记，他若走了，多半会有另一个男子陪在她身边，可能是何长安那样的……
她会无微不至地照顾那人，给那人做吃的，裁衣裳，嘘寒问暖……
他一想到这儿，心里就跟油煎似的难受。
李谨深深地沉了口气。
动静大了些，黄小萃听见了，忙撩开被子去了他床边，摸了摸他的额头，“阿谨你不舒服吗？”
她的手真的很软，葱指纤细。
李谨抬手握住，把她的手从他额头上牵了下来，道：“我没事，萃萃你别担心。”
“你额头还有些烫，不过是比白天好点了。”
“萃萃你手凉，是不是窗边冷？”
黄小萃摇了摇头。
“我睡过那儿，我能不知道？咱们换回去，还是你睡这儿。”李谨说着就要坐起来。
黄小萃按着他肩头，一把将他按了回去，“你我谁是病人？”
李谨看了看她，目光很是认真，可是话却说得吞吞吐吐：“要不……咱们一起睡这儿？”
黄小萃愣了一下，“哈？”
“咱们在江兄那儿睡的也是一张床，这儿也是一张床。”李谨缓缓言，“没什么区别。”
黄小萃抿了抿唇，问得小声：“是阿彦和表弟他们问起了什么？”
白天她只顾着照顾李谨，忽略了阿彦还在。
平日他们的房间没人进来，她和李谨分床睡的事也就没人知道，可李谨前些日子都在坐榻上养病……
阿彦和他表弟不就知道了？
她也是方才躺下，得了平静才想这点。
“嗯？”李谨起初云里雾里，忽然明白了她指的什么，脑子里飞快地思索他该怎么答，然后降了语气，“嗯”了一声。
“那你怎么说的？”
李谨囫囵解释：“当初咱们怎么糊弄的柳姣姣，我自然怎么糊弄他们。”
“你没告诉表弟，我们是假成亲吗？”黄小萃慢道。
“这有什么好告诉他的，你是我娘子，是他的表嫂就对了。”
黄小萃还有些疑惑，问：“阿谨，你表弟跟你一个姓？”
李谨愣了愣，他都忽略了这一茬，谁让他的表弟们真姓李呢……嘴快了。
“他爹跟我爹一个姓……”
黄小萃点点头，“时候不早了，你快睡觉。”她说完就回了坐榻上去，也闭上眼歇息了。
李谨又沉了口气，这次他的动作又轻又缓，没闹出动静，可是心却沉沉的。
他又想起行云之前说的，行云说的是如果萃萃喜欢他的话，他们就能一起迈过……
倘若萃萃对他压根儿就无意，他想再多都是徒劳。
李谨看着她的背影，猜不出来什么。
后来的几日，黄小萃一边打理生意，一边照顾李谨，日子虽忙碌，但李谨的烧彻底退了，病情大有好转的迹象，她也松了一口气。
又是一日午后，佩佩歇息了几日，黄小萃将生意继续交给佩佩去管，她和王巧枝又商量出了一种新花式，她在房里试着将之织出来。
李谨坐靠在床上休养，黄小萃将织机搬到了床边，离他近些，顺便陪他说说话。
“萃萃你干娘回来了吗？”
黄小萃织着锦，摇了摇头。
“你回来时说她们正好那日起程，这都快十日了，怎么还没到？”
“我也不知，我昨日还去衙门问过，看沿途的驿馆有没有传回干娘的消息，江大人说没有，意味着她们还在松州地界。”黄小萃言道，“兴许是临时有事，晚了几日启程。”
“新招的人怎么样，都适应了吗？”
“我先前去看过，她们织布的手艺是有的，织锦可以慢慢来，我每日都在和王姑娘琢磨新花式，这些花式对她们来说简单，容易上手。”黄小萃又言，“我先前织了两匹，带去给松州的布商看过，他们也喜欢，毕竟价钱比那些花式复杂的锦要便宜，也就更好卖。”
“可有钱人家能看得上这样的锦？”
“我虽用配色弥补的了花式简单的不足，但富贵人家在意身份和体面，肯定仍喜欢贵重又华丽的，这样的锦价钱昂贵销得少，有沈棠和几个师傅织着已足够。”黄小萃看向李谨，道，“当今世上富人并不多，寻常人家谁不想穿锦？咱们若能织出他们买得起的锦，不愁赚不了银子。”
李谨扬唇，“聪明啊萃萃，你能把不是客人的人变成客人，财路也就广了。”
他端起床边的茶盏，里面盛的不是茶，是萃萃给他煮的黄芪水，还加了茯苓党参等药材，有补气固元的功效。
黄小萃正埋头织布，门外忽然想起了急促的敲门声，“小姐，不好了！”
她心里一沉，忙过去开门，“怎么了？”
佩佩心急如焚，“小姐不好了，方才江大人让人来传了话，说汪大夫人她们出事了！”
黄小萃皱紧了眉，“干娘她们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