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七。
年节的假本是年节前后三天,黄小萃让大家多歇了几日,坊中的人今日才陆续回来做工,而麓阳的师傅们还得元宵后才能回荫州。
黄小萃请来几个短工清理火场、修缮仓库。
几个工女围在院门外,看了看失火的仓库。
“外面都在传,说坊里的料子、丝线都烧没了,怪不得东家让我们多歇了几日。”
“丝线都没了,咱们织什么呢,还有那么多料子要织……”
黄小萃就站在院子里,听见外面叽叽喳喳的,回头看了过去,见几个工女都胆怯地低下了头。
一旁的佩佩皱眉,“你们不去做工,跑到这儿来做什么?”
一个工女小声说:“东家,听说丝线没了,东家手里还有好些货没法交,坊中乱了套,大家都怕……怕东家没法向买家交代。”
黄小萃问:“你们打哪儿听来的,是坊里,还是街上?”
“街上坊里都有人在议论。”
一个小厮跑来,“东家,张员外派人来问货还能交吗,需不要他再宽限几日?”
佩佩对黄小萃急道:“小姐,不知是哪个杀千刀的又在到处造谣,搞得坊里人心惶惶,连客人都急了。”
黄小萃言:“告诉张员外,他的货我下午就给他送过去。”又吩咐佩佩,“去点货。”
“是。”
午后,逐风照黄小萃的吩咐,清点好丝线,派发给了各房。
小厮们从后院搬出一箱箱衣料,坊中所有人也都看见了。
黄小萃今早没有回答她们的问题,言语安抚不如让大家亲眼看看,看看仁锦坊会不会因一场火开不了门。
几辆马车载着衣料在城里穿行,从城南送去城东。车马所到之处,百姓瞩目,那些说仁锦坊面临大祸的言论也就不攻自破。
黄小萃和逐风站在路边看了看。
逐风言道:“东家这下可以安心了,否则流言作祟,人心不稳,于坊中的名声也不利。”
“我知道今日会有闲言碎语,我还怕他不传呢,不然咱们昨晚连夜点货不是白忙活?”黄小萃淡然一笑。
她若一早就拿出丝线,或者如期给客人送去衣料,都不如顶着流言让大家眼见为实的好。她在众人的质疑里拿出东西,更能显出仁锦坊的实力,也更能让生事的人失望。
原定给张员外交货的日子在元宵后,她遭了场祸事,不止没有让客人宽限,还提前了十日,也得了客人的信任。
今日交的布料是逐风从麓阳买回来的,成本比荫州产的贵不少,交这些布料出去,她只有一点微薄的利润,但好的声誉才能带来长久的生意,不算亏。
黄小萃回到坊里,看见阿彦坐在回廊里吃糕饼,还笑眯眯的。
她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离开。
逐风皱了皱眉,等黄姑娘走了,他走近拍了下阿彦的肩,“彦兄,快下学了,你不去接公子,在这儿吃什么糕饼。”
阿彦一愣,回过神来,“对对对,我得去接公子!”
“你这是怎么了,公子的事你也能忘?”逐风不解。
“先不跟你说了,去迟了公子会生气的!”阿彦拎着食盒走了。
天上飘着小雪,李谨在街口站了许久,阿彦驾着马车姗姗来迟。
阿彦见公子的大氅上沾了不少雪,便知让公子久等了,他忙下车给公子拍了拍,笑着请公子上车。
李谨剜了他一眼,阿彦如今的心思不在他这个主子身上,人难免心不在焉。
阿彦驾着马车,“公子,今日坊里事多,耽搁了,公子别生气。”
“是坊里事多,还是你的事多?”
阿彦笑着挠挠头,“公子别取笑属下,车里给公子备了糕点。”
李谨转眼一瞧,是有个食盒,他问:“萃萃做的?”
他打开看了看,里面装着一叠酥饼,散发着香气,但是他光闻味道就知不是出自萃萃的手,也不是像是街上买的。
“不是,但是是公子喜欢的口味,公子尝尝?”
李谨盖上食盒,淡淡道,“你自己留着吃。”
“公子,我那份我已经吃完了,这是给公子的。”
李谨不言一字,下车的时候也没有带食盒。
阿彦又把食盒从车上拿下来,拎着走了一路,“公子真不尝尝,好吃着呢,跟黄姑娘做的差不多。”
李谨脚步不停,只是回头瞥了瞥阿彦。
行云从东侧门回来了,正好碰见公子和阿彦,他见公子在前面走得急,阿彦在后面撵。
公子走远了,阿彦停下来,叹了口气。
“怎么了,你惹我表哥不高兴了?”行云笑问。
“表公子贵人事忙,今日怎么回来得早?”
“我看忙的是你吧,上次送衣裳,这次又拿的什么呢?”行云缓步走近,揭开食盒看了看,“给公子的?公子在这儿又不缺衣少食,你给公子送什么酥饼?”
行云拿了一块尝了尝,咸口,公子的喜好。
“怎么样,好吃吧?”阿彦笑问,“公子怎就不肯尝尝?”
行云吃了饼,拍去手上的饼渣,瞥着阿彦道:“公子不是嫌饼不好,而是在嫌你不长脑子。”他皱了皱眉,“人家为什么每回给你东西,都要捎上公子的?你俩如何关公子什么事,你想过吗?”
阿彦皱眉,“因为公子是我的主子,人家帮我巴结主子,想让主子对我好点,不也是在为我好?”
行云轻沉一口气,朝着公子离开的方向走去,脚步跟公子之前一样快。
阿彦挠挠头,不解:“有什么问题吗?”
行云来到公子的住处,这几日黄姑娘也很忙,屋里只有公子一人。
李谨坐在桌旁抄书,看了行云一眼,“今日回来得早,有事?”
“再晚一些夫人就该回来了,夫人在,属下和公子说话不方便。”行云关上门,言道,“松山书院的事查清楚了。”
李谨手中笔顿了顿,问:“谁在捣鬼?”
“他们原本定了仁锦坊,但是上京那边突然来了密信,让书院务必选麓阳的结彩坊。”
“密信?谁写的密信?”
“户部那位姓高的侍郎。”
李谨眉宇深锁,“又是他?”